闲鹤冷哼一声:“混不吝的小子,性子锋芒毕露,一手字也是金戈铿锵,杀气腾腾的,也不晓得看谁不顺眼,你不准再跟着他的字练。”
小姑娘也不问为什么,乖乖应下:“哦。”
关门弟子这样乖巧,让闲鹤都有些不适应,他轻咳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孤本:“这是簪花小楷,最是适合姑娘家写,你的性子也适合这个字体。”
小姑娘翻开一看,当即眼睛一亮,喜欢上了:“好漂亮的字,师父,我会用心练的。”
闲鹤哼哼两声,摸着一把银须道:“那是自然,整个大殷就这么一卷孤本,必须得练好了,不然为师要收回来。”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将字帖孤本收进学具提匣里,挺起小胸脯保证说:“师父,我一定练的最好。”
这样乖的弟子,何其省心,闲鹤不拘世俗规矩,想着便多给她讲解一些旁的趣闻,也算是增长见识。
下学回到府中,小姑娘才净完手,雀鸟给她练了大字的小手指头抹花香膏揉按松泛。
小姑娘靠在暗紫色绣国色牡丹大迎枕上,哼哼唧唧的十分舒坦,就差没滚几滚。
沐佩玖提着一漆红描金芙蕖的食盒进来,她笑道:“酥酥,我给你做了糕点,可要尝尝?”
听闻这话,小姑娘利索地翻身爬起来,小鼻子嗅了嗅:“要!我要吃!”
沐佩玖将食盒放高案上,看了雀鸟一眼道:“你去烧些开水,泡一些花果茶来。”
雀鸟不妨其他,当即起身退了出去。
沐佩玖坐到雀鸟的位置上,拿起小姑娘的手看了看:“字写多了手酸?”
小姑娘动了动手指头:“嗯,我今天写了两篇大字,师父夸我了,但就是手酸酸的没力气。”
小姑娘还可怜兮兮的将肉呼呼的小手伸到沐佩玖面前,让她看。
沐佩玖失笑:“那我给酥酥扎一针,再揉揉?保管不痛的。”
小姑娘犹犹豫豫地应了,真看到银针要扎到手上了,还是怕得整张小脸都皱巴在一起了,还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看。
不过片刻,沐佩玖道:“好了,应该不酸了。”
小姑娘睁开眸子,试探地动了动手指头,当真不酸了。
她惊叹地凑过去看沐佩玖手里的银针:“沐姊姊的针好厉害。”
沐佩玖收了银针,打开食盒,从里头端出一小碟红色的呈菱形的糕点。
那糕点中间夹着甜甜的枣泥,上下皆是红山楂和着精细的糯米粉蒸煮而成,软糯香甜,又带一点点的酸味,十分生津开胃。
“这叫山楂红枣泥三层糕,味道酸甜,易克化,对脾胃好。”沐佩玖捻起一块塞给小姑娘。
小姑娘捧着送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啃上一口,当即不淡不腻的甜味在舌尖炸开,跟着就是微酸,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又有一股子山楂和红枣的芬芳,分外好吃。
然,小姑娘啃了一口却瞧着手里的糕点就愣了。
沐佩玖低声问:“酥酥?怎的了?不喜欢吗?”
小姑娘拼命摇头,她捏着糕点,扑向沐佩玖一把抱住她:“姊姊,你就是我梦里的姊姊对不对?这个糕糕味道和酥酥梦里的那个一模一样,你就是我的亲姊姊对不对?”
沐佩玖怔然,她鼻尖微酸,笑着说:“你还想得起什么?”
小姑娘怯怯的不确定的说:“我还梦见过爹爹和娘亲,娘亲叫我宝儿……”
闻言,沐佩玖眼底有水光泛出来,她爱怜地摸着小姑娘的发顶说:“是呢,你小时候我们都叫你宝儿,宝儿,酥宝儿,我们一家的小宝儿……”
小姑娘糕点都用不下了,她将手头啃了一口的糕点放回去,瞅着沐佩玖问:“姊姊都找来了,可是为什么爹爹和娘亲没来?是不是他们不要我了呀?”
“没有!”沐佩玖一口回答她,“自从宝儿丢了,你娘亲就病了,你爹爹在照顾她,他们每天都在盼着宝儿能回家。”
小姑娘见沐佩玖眼圈红红的,她站起来伸手去给她抹眼泪:“姊姊不哭哦,我也不哭。”
沐佩玖展颜一笑,她抱住小姑娘,拿脸去蹭了蹭她的,低声在她耳边道:“宝儿能不能先谁都不说?包括大黎黎也暂时不要说?”
小姑娘不解:“为什么?大黎黎很好的。”
沐佩玖表情稍微严肃,她用尽量浅显的话说:“因为他姓息呀?是大殷皇族的人,宝儿忘了吗?咱们家有祖训,不能和皇族中人往来的,便是我这次给息越尧治腿,都是坏了规矩。”
小姑娘听不懂,她为难地逗着手指头:“大黎黎和越尧大哥真的很好哦……”
“我知道,我都知道,”沐佩玖赶紧说,“宝儿不用担心,宝儿只要继续和往常一样就可以的,其他的事,姊姊都会处理好的。”
小姑娘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
末了,她不忘叮嘱一句:“姊姊,你一定要帮越尧大哥治好腿,让越尧大哥可以站起来。”
沐佩玖叹息一声:“我知道的,我会尽全力治好他。”
两人还想所什么,雀鸟此时端着茶水进来:“姑娘,沐神医,花果茶泡好了。”
沐佩玖点了点头,她示意小姑娘继续用点心,刚才说的话则心照不宣,按下不提。
此间发生的事,沐佩玖以为无人知晓,殊不知花厅外头的窗牖下,飞快掠过一道暗影。
当天晚上,在息越尧的小院里,息扶黎和息越尧两人密谈良久,隔日一早,又一切如常,并无任何不同。
只是出人意料的,在傍晚时分,小姑娘刚好下学从华车上下来,正正就差点撞上一十六七岁的娃娃脸少年。
那少年穿着宝蓝色白滚边绸衣,一张娃娃脸,笑眯眯地摇着玉骨折扇。
眼看要撞着了,息扶黎还来不及出手之时,少年伸手一拉,将小姑娘拖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