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扶黎侧目,就见花大娘白着一张脸,她抖着手噗通一声跪下:“世子恕罪,世子恕罪,刚才茶壶太烫,民妇一时没端稳。”
她边说,边空手就去揽地上的茶壶碎片,有锋利的瓷片将她手心划出伤口,渗出猩红的鲜血,她似乎也没感觉到。
息扶黎眯眼,他指腹摩挲过玉珏,又审视地看了看花大娘。
“你在害怕什么?”他开口问道。
花大娘战战兢兢,跪着头都不敢抬:“民妇,民妇不曾见过世子这样的贵人,一时无状,还请世子见谅。”
息扶黎冷哼了声,他将那枚玉玦送到花大娘面前,厉声道:“你见过这枚玉玦?”
“民妇没见过,民妇没见过!”花大娘满脸惊慌,连连摆手。
息扶黎越发肯定花大娘心头有鬼,他扬起下颌,威压迫人的道:“你是自己说,还是等本世子问?本世子耐心不怎么好,让本世子问上第二遍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花大娘脸色惨白,唇无血色,她惊惧地看着少年,又畏畏缩缩地多看了那玉玦两眼。
起先玉玦在酥酥身上的时候,她并未注意,此时细看了,才更是让花大娘心惊胆颤。
她吞了吞唾沫,认命的道:“世子,请稍等。”
说完这话,她起身回了自家院子,不过片刻,她再回来之时,手里多了一叠的四四方方的丝帕,丝帕展开,露出一枚同少年手上一般无二的玉玦来。
息扶黎一惊,他拿起两枚玉玦,同时比对,仅凭肉眼,完全看不出有甚不同,可细细摩挲,还是能品鉴出稍许差异。
酥酥的那枚摸上去更为温润通透,仿佛是被人把玩了无数年才养出来的灵气,而花大娘这枚,却要涩手一些,像是新玉雕琢,不曾被温养过。
花大娘低声道:“这是桃妞自小带在身上的,世子,民妇真的不知道酥酥也有一枚。”
息扶黎眸色幽深,晦涩难辨:“你不是桃妞亲娘?”
乡野妇人捻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回世子,桃妞是民妇捡来的,民妇从前伤过身子,不会下蛋,有一年冬天,民妇本是想一死了之,谁想在雪地里捡到了桃妞,桃妞那会应该才几个月大,这枚玉玦她贴身戴着。”
息扶黎捏着玉玦的手一紧,他目光锋锐地看向正和酥酥玩耍的桃妞,细看之下,桃妞的五官竟是有些眼熟。
“此事还有谁知晓?”息扶黎问。
花大娘道:“除了民妇那口子,没人知道了。”
息扶黎下颌紧绷,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思忖片刻才又道:“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皆可,但从今往后,桃妞就是你亲生的女儿,可懂?”
花大娘浑身一颤,她震惊地看着少年。
息扶黎睥睨过去,他当着花大娘的面,将桃妞那枚玉玦一并收了。
以至于花大娘将小桃妞领回家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浑浑噩噩的。
桃花镇极小,左右不过上百来户人家,乍然来位息扶黎这样相貌出色,锦衣华服的贵人,那是整个镇都轰动了。
好在他一身气势不凡,尊荣无比,倒也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不过对于小姑娘,镇上百姓算是熟悉,一整天小姑娘左邻右舍的到处乱蹿,像不安份的小猴子一样玩疯了。
当天晚上,息扶黎并未赶回扬州,他带着小姑娘在花大娘家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厢房住了进去。
乡野人家休憩的早,少年躺在硬邦邦的床上,了无睡意。
小姑娘白日里玩耍来,这会倒是累了,她裹着薄衾,往少年身边挤了挤,小脑袋又往他腋下拱。
息扶黎伸手拍了拍她脑袋:“再跟条虫子一样拱来拱去,我就踹你下去。”
小姑娘抬起头来,前发软萌萌地翘起来,她伸出手指头往少年腋下挠。
息扶黎臂膀稍用力,就将小姑娘的手指头稳稳夹住。
他哼了哼,另一只手啪的一声,隔着薄衾拍在小姑娘小屁股上:“找抽是不是?”
小姑娘嘿嘿嘿两声,她眸子晶亮得往少年身上钻:“大黎黎真好,酥酥真是喜欢大黎黎呀。”
她跟少年放嗲,奶音刻意拉长,甜腻腻的,像在甜甜的白砂糖里裹了几圈的糯糯年糕,白白的,咬一口又软又弹,还甜齁甜齁的。
少年眉目舒展,凤眸里叠起点滴笑意,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不同于百日里的疏离和锋芒,软和的不可思议。
“小马屁精,你自己算算,同样的话你对多少人说过了?”息扶黎揉了揉小姑娘小小的软耳廓,将那软肉揉捏的来泛出粉红色,方才罢手。
小姑娘在薄衾上蹭了蹭:“但是,是最喜欢大黎黎的。”
这几天在外游山玩水,小姑娘高兴的满心都是五彩斑斓的泡泡,咕噜咕噜止不住往外冒。
息扶黎想起崔家的事,脸上的笑意就少了几分,他单手撑头,侧身正视小姑娘:“酥酥,等你认祖归宗回到崔家后,我就回京了。”
小姑娘理所当然的道:“嗯,我三字经都学完了,要让师父检查的。”
息扶黎见小姑娘没懂,遂直白的说:“认祖归宗意思就是往后你要同崔家的父母住一块,在扬州清河镇,不在京城。”
听闻这话,小姑娘懵然地眨眼:“我在扬州清河,大黎黎在京城?”
少年点头:“是。”
小姑娘猛地滚进他怀里,巴巴地抓着他:“大黎黎,你是不是又不想要酥酥了?”
息扶黎摸着小姑娘细软的发丝:“不是我不要你,是小孩子都要跟自个爹娘一起生活。”
小姑娘扁起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顷刻就眼泪汪汪起来。
“可是……可是酥酥不想大黎黎走……”过往的经历,让小姑娘十分敏感而没有安全感,时常都担心自个是多余的,周围的人会不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