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氏见许桂花没接话头,心中得意起来,扭头盯着沈秋道,“这次我就饶了你,毕竟还有虎子和石头,他们还要吃饭,你是他们的亲姐,总是你照顾着好些,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要伤心死了。你现下也受了伤,我就先替你照顾几天,什么时候你好了,我再把他们给你送来。”威胁意味显而易见。
沈秋立刻就感觉到了虎子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身子也僵硬起来。
沈秋暗地里握住他的小手,终于抬眼迎上李氏的视线,这样无耻的人她真是生平仅见,也许之前的沈秋儿会天真的为了两个弟弟有一口吃的而妥协,可她不同,她并不是真正的十四岁,虽然一开始两个孩子会跟着她吃些苦,但绝对比落在李氏手里好百倍,李氏根本就没有一点良心,孙氏病得下不了床她都逼着她绣东西,虎子五岁了,瘦得像是三四岁,就这样,她还逼着他每天给她家喂鸡捡蛋。沈秋怎么可能把孩子送到这种黑心的人手里去。
李氏被沈秋看的一怔,心底莫名一凛,觉得她的眼神似乎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虽然这种感觉很快被压下去,但还是让她有些恼羞成怒,“怎么?难道你还想咬我一口?”
沈秋缓缓的开口,声音还有些嘶哑,“不用大伯娘操心了,我会照顾虎子和小石头的。”
李氏没想到竟然会被拒绝,每次她只要拿捏住两个小的,这臭丫头都会乖乖听话,这次竟然敢顶撞她?“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这副样子,自己还需要人照顾,能照顾得了谁?你就是想让人戳我的脊梁骨吧!”
虽然现在沈二牛家什么都没有了,但养这三个小的都费不了什么事,以后还是免费的劳力,尤其是沈秋这丫头,先在家里伺候上她们两年,等年岁到了,好好拾掇拾掇,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可是能添不少的进项,不仅卖身有钱,把两个小的抓在手里,以后每月还能拿到月例,同村李志华家的三丫就做了县城里头楚家的丫鬟,每个月至少给家里半两银子呢,尤其那次见三丫回来还给了她娘一副足有八钱重的赤金镯子的时候,李氏就心痒的厉害。自家的女儿她自然舍不得,虽然进了大户人家吃穿不愁,而且还有银子拿,但到底是奴籍,低人一等。她就把主意打到了沈秋身上,这会儿怎么会轻易放弃?
沈秋虽然不知道李氏真正的想法,但多少能知道她想从她们三个身上再压榨什么,不由有些愤怒,这李氏的心未免太黑了。
一直没出声的里正终于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对着沈秋道,“念你父母双亡,没人教导的份上,这次就不追究什么了,你大伯娘虽然泼辣些,但也是为你好,你这么小能照顾得了谁,毕竟你们都是沈家人,就听你大伯娘的。”
☆、第3章 渔翁
这偏架帮的,真是不能太偏了,沈秋心中冷笑,抬头看向里正身后的几个老头子,倒有两个人皱着眉头欲言又止,但看着里正的模样,终究是没开口。
沈秋心中有了计较,看着里正道,“沈家早就分家,我爹娘虽没了,但给我们留了大瓦房子和十五亩地,为了给我娘下葬卖了两亩,现下还剩十三亩,这些全租出去,也够我姐弟三人一年吃喝还有余了。”
里正还没说话,李氏嗷的一声就跳起来了,“你说什么房子,什么地?!你这小白眼狼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两年你娘躺在床上喝了多少药,花了多少银子?那房子和地可是你娘卖给我们家的!就连最后两亩地你都卖给我家给你娘发丧了,你哪里来的房子和地?”
李三壮拉住自己的妹妹冷笑道,“妹子,你不用解释,孙氏生病全村谁不知道,这两年她们在谁家吃喝呢?大家又不是傻子,会信她的鬼话。这白眼狼,哪天吃了苦头就知道了。”
李大壮和李二壮没说话,只是看着沈秋轻蔑的笑。
里正也挑了挑眉头,之前李氏可是给了他十两银子呢,这一个小丫头片子,折腾也是白折腾。
要是原来的沈秋儿,真是会被气死吧,孙氏因为怀着小小石头身体不好,还天天受李氏的气,身体每况愈下,生小石头的时候自然就伤了身,若是能及时医治,哪怕普通的药方,孙氏也不会这么早去了。药没喝一口也就罢了,李氏反而拿捏着三个孩子逼着孙氏干活,甚至逼着她慢慢把沈二牛家的地和房子都交了出去,否则对三个孩子非打即骂,饿肚子更是常事。
沈秋没理众人的表情,扭头看着里正道,“里正叔公,我家盖房子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我爹说我家的房子是花了十两银子盖的,我家的地,这两年确实是被我大伯娘拿去了,我娘说,我家的十五亩地有八亩是上等田,五亩中等田,和两亩下等田,上等田八两银子一亩,中等田五两,下等田三两,我不会算,但我娘说,我家这些田总共值一百两银子,里正叔公你可以去问问,村里谁见着过我娘看大夫吃药了?大伯娘说是她家买了我家的地,大家都有眼睛,我大伯一家也只是伺候庄家的,两年的时间干什么能赚了一百两银子买我家的这些东西?”
众人都知道沈大牛家是霸占了沈二牛家的东西,但从来没有这样明明白白的摆出来过,有的时候东西放在哪里不显,但换算成钱感觉就不一样了。
一百两银子,李家湾最富裕的人家,一年能有二十两银子的收入就是很不错的了,大多数都是一年一二两银子的收入,甚至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一百两银子,即便是里正,估计也没多少机会见这么多银子。
当然不是说里正家没钱,实际上里正家里有四十多亩地,是村里地最多的了。可那只是固定资产,在生活过得去的时候,这些并不显,尤其是村里人,他们的眼光相对浅显,算银子基本上就是算家里存着的现银或者银票。但沈秋却耍了个花枪,告诉众人沈大牛霸占了沈二牛家一百两银子。
果然里正看李氏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一百两银子,他才得了十两。既然是不义之财,他在其中帮了那么大的忙,即使不分大头,总也要差不多才行,十两可是太少了。不得不说,李氏刻薄心黑的性子还是有出处的。
“你这个臭丫头,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李氏有些气急败坏的骂道,“我家怎么挣钱用得着你管,反正我家买下来了,房契地契都在我手里,你说出花来也没有用!”
沈秋却不理她,继续道,“况且我爹走的时候,家里还有三四十两的积蓄,这两年我娘卧病在床,大伯娘说要照顾我们,可又嫌弃我和虎子吃得太多,要我娘缴伙食费,每月要绣三十个荷包才给我们吃饱饭,”说到这里,沈秋看向刚刚替她说话的妇人,“桂花婶子应该知道,我娘的绣工,村里没几个人比得上,别人的荷包十五文,我娘的荷包二十文,一个月就是六百文,一年七八两银子,大伯娘还说我们的伙食费不够。”说到最后,声音哽咽的厉害。
虽然孙氏的死众人多多少少觉得是被李氏逼的,但是心里猜测和亲耳听到就不一样了,一个月三十个荷包,那可不是小工程,一般的人估计要日夜赶工才能做出来。
在场除了李氏三兄弟,其他人眼里多多少少有些震惊,想来也没想到李氏竟然这么心黑,就连里正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但凡有点心的,谁能不可怜沈秋,厌恶李氏的贪婪和恶毒?许桂花看着沈秋的眼神愈发怜惜。
“你个小白眼狼,胡说八道上瘾了吧……”李氏气得,就要扑上来揍沈秋。许桂花急忙把怀中的婴儿塞到自己儿媳妇怀里,起身拦住,李大壮他们不满,但不好和个女人动手,而且许桂花的丈夫李守贵家在村里有些地位,兄弟也多,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李氏有些胖,却不及许桂花壮实,很快就被许桂花推开,许桂花冷冷的呸了一声道,“大牛媳妇,你也是有儿有女的,积点德吧!”
李氏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叫起来,“老天真是不长眼哟,我好心好意的收留他们一家……”
柱子媳妇见怀里的婴儿似乎要被吵醒的样子,看了许桂花一眼,就把孩子抱了出去,沈秋见她满脸关切,也没多担心。
屋里充斥着李氏的嚎叫声,里正身后的一个老头子实在看不惯李氏这泼妇做派,冲着李氏喝道,“你消停点!”这样黑心的娘儿们,还真有脸哭。
“三叔公!”李氏忿忿不平的看向里正,里正也皱着眉冷声道,“你给我起来!长辈都在这里,你像什么话!”
“三叔公……”李大壮有些疑惑的开口,却被里正冷冷扫了一眼道,“我还没说话呢,你们想怎么样?要不里正由你们来当?”
李家兄弟闭了嘴,没有了人撑腰,李氏的气焰就低了下来,只恶狠狠的瞪着沈秋。
接下来就成了沈秋发挥的时间,沈秋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一串连着一串,看起来十分的可怜,其实她心里更多的是怒意,但是这种悲伤到绝望的情绪却无法控制,应该是原来小沈秋的情绪。
沈秋泪眼朦胧的看向里正,哀求道,“三叔爷,大伯娘说的对,房契和地契都在她手里,我说出花来也没用,那我不要地,也不要房子,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大伯娘把我娘给我们留的那一对玉佩还给我们就行,我娘说那是她从小带在身上的东西,要等着我姥姥姥爷家来相认的。当年虎子生病,当铺掌柜出二百两银子我娘都没舍得卖!那真的很重要,求里正叔公为我们做主!”
沈秋刚说完,语气就是一顿,脸上闪过深深的悔意,急急的道,“不是,那玉佩其实不值钱,只是我娘从小带到大……真的,真的不值钱……”沈秋语无伦次的解释,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二百两银子!!!
当铺掌柜出二百两银子,当铺都是一进十出,也就是说,那玉佩如果卖的好能卖两千两银子……
大家不约而同的全都抓错了重点,没人理会沈秋的其他意思,只把注意力放在了玉佩的价值上。
没有人怀疑沈秋的话,因为沈秋的娘亲孙氏是沈二牛年轻时在路上救下的,也确实和一般的村妇有些不同,不仅长得好看,穿着也有些不凡,举手投足之间更是透着一股子一般村妇没有的气质,最后嫁给沈二牛,村里不知道多少小伙子眼红。沈二牛成婚后,日子确实是很快就好起来了,就看这些年吧,两口子带着两个不干活光吃饭的孩子就有了十五亩地,还盖了青砖大瓦房。
虽然孙氏从来没说过自己从哪里来,但众人都猜测她应该是哪个没落大家家里的小姐。既然是这样的小姐,又是从小带到大的东西,值这么些银子倒也可能。
李氏也是一呆,她可没想到那一对玉佩值那么些钱,随即嘴角控制不住的咧开,值这么多银子啊……当铺当才两百两,若是找好下家,卖个五百两应该不是问题吧?她家要是有了五百两……
没见过世面又短见的李氏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危机,反而是美好的未来。
沈秋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冷笑。
这下不仅里正的眼神晦暗,李家三兄弟的眼里也闪过狂喜,他们不像李氏一样短见,才估算成五百两,想到当铺的规矩,他们自然而然想到的是两千两,两千两!他们每个人最少都能分到五百两……
连剩下的两个老头子的眼神也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