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2 / 2)

长安小饭馆 樱桃糕 2525 字 18天前

说来好笑,沈韶光甚至还梦见更荒诞的。自己已经是长大的模样,阿耶阿娘却还年轻。

阿耶愀然不乐。

阿娘问他,阿耶道:“阿荠要出嫁了,真是舍不得。”

阿娘无奈,“小郎子真是挑无可挑了。世家子弟,进士及第,那样的样貌,性子也沉稳,还想怎么样呢况且就在这京里,想见也就见到了。”

还是少年模样的阿兄跟阿耶一块摇头,“终究嫁了人,不若在家里。”

梦里的自己却眯眯笑着,于花影儿中瞥见一个颀然的身影。

……呵,原来是春梦一场。

想到这个梦,单身狗沈韶光看着满厨房的锅碗瓢盆、花糕点心,心里更惆怅了,真是可惜,那花叶太密,竟然没看清楚梦里的未婚夫是什么样儿的,也许是年轻时候的古天乐呢

外面有人来,“店主娘子”

沈韶光答应着,从厨房出去。是订那大桂花糕的来取货了。

沈韶光揭开食盒的盖子,给他验看过,又把他订的其他花糕点心放在另一个食盒里,嘱咐一定要小心,莫要颠散了。

那管家模样的客人留下银钱,笑着谢过沈韶光,说一会让人送食盒来,便让身旁的奴仆拎着糕,告辞走了。

订花糕蜜供的陆陆续续来取,到第一声暮鼓敲响时,订的糕便都取走了。

沈韶光让阿圆把今晚歇业的牌子摆出去,便和于三一起准备自家祭灶的东西还有晚饭。

这时候的祭灶比后世要隆重得多,鸡鸭鱼肉糕点都要有,特别不能少了酒和胶牙饧,宫里还要专门宰杀黄羊,烧黄羊肉。

这胶口饧有块状,有条状,还不是沈韶光小时候吃的“糖瓜儿”。

沈韶光总觉得那糖瓜儿要更好吃些,跟小个儿鸡蛋差不多大,类似瓜的形状,皮儿很薄,里面中空,皮儿上有装饰的绿色或者橘红色花纹,咬一口,开始脆得很,然后就黏了,甜甜的。

现在的胶口饧缺的就是那点脆劲儿。

不管什么糖,都是为了甜甜灶君嘴的,同理还有酒。最诡异的是此时祭灶还要把酒和糖抹在灶君嘴上,简直像孩子的扮家家酒游戏。

灶君是男人,这拿竹箸蘸酒水喂灶君的活儿阿圆不好动手,便由阿昌来做。

等他点完,沈韶光笑眯眯地祝祷,希望灶君酒饱饭足登天门,勺长勺短勿复云,乞取利市归来分……2

其实这祭灶一般都是男人来做,所谓“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但沈家再没旁人了,便只好沈韶光自己来。

沈韶光又化了纸钱纸马之类,于三阿圆阿昌也跟着磕了头,送灶王这位厨房的老大上天,祭祀也就完了。

然后便是小年夜饭。这时候还没有“小年”的叫法,这一天也没什么规定的吃食,大约都是跟着灶神吃。

沈韶光准备了锅子,关了店门,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涮肉。

沈韶光把涮过的豆腐捞到碗里,蘸着麻酱、虾油、韭菜花的三合汁吃,又涮菘菜、萝卜、芋头之类,肉却吃得少,只涮了几个鲜肉丸子就算了。

阿圆、阿昌都是肉食派,对各种肉片肉丸,百叶肚丝、猪血鸭血豆腐都没抵抗力,一盘子一盘子顺到自己的锅里,吃得热烈欢畅。

于三则内敛得多,只用奶汤锅涮羊肉和菘菜吃。

看沈韶光吃了几个灌汤小肉圆子就停住,于三站起来,“我去揪点馎饦,你们谁要吃”

阿圆和阿昌都摇头,正吃得欢,谁要吃馎饦你说这火锅子怎么就吃不够呢难道真如小娘子所说,上辈子是火锅精

沈韶光举手,“我要一点儿,要薄的,好煮好消化。”

于三皱眉给她个“怎么这么挑剔”的眼神儿,自去拿和好的面做馎饦。

沈韶光日常被于三公主嫌弃,没什么主人威严地眯眼一笑。

不一会儿,于三就用小竹盖帘托着一些馎饦片出来,一些是捻细细褶儿的花瓣馎饦片,一些则是普通的韭叶形状的。

沈韶光笑嘻嘻地取了些花瓣馎饦下在自己锅里,其余的于三拿走都扔到了自己锅里。

沈韶光和于三吃饱了,只喝着饮子,看两个小的吃。

沈韶光记得前世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也特别能吃,能一个人吃一只烧鸡,还得再加个烧饼。其实这世现在的年纪也不过十九岁,怎么胃口就不大行呢难道胃口这玩意儿还玩两世累加看两个酣畅淋漓的吃货,沈韶光只有艳羡的份儿。

两个小货吃肉吃菜就吃饱了,并没劳动于三再去做一回面片子。

吃了饭,于三领着阿圆阿昌收拾厨房、打扫卫生,沈韶光拎着阿圆给点的灯笼慢慢走回后宅去。

老白作诗说,小宴以后“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晏殊认为这是“善言富贵者也。”而寇老西的“老觉腰金重,慵便枕玉凉”就俗,忒俗,“未是富贵语”。

后来鲁迅先生也认为白乐天才是真正会写富贵气象的,全不用金玉锦绣之类字眼装点,一字未着富贵,却尽显富贵。

沈韶光也觉得白诗富贵得很,并认为自己现在达成了白尚书诗中一半的成就,“笙歌”没有,却有“院落”,虽无“楼台”,却有“灯火”……想着想着就把自己逗乐了,我这无处安放的幽默感啊!

真正有“楼台”那位,却没什么“笙歌”,正在嘱咐给祖母上夜的仆妇婢子们,屋里烧着炭火未免干燥,茶炉子上留些温水,等太夫人醒了让她略饮一两口。婢子们都行礼答是。又嘱咐了两句别的,林晏退出祖母的院子。

身后,仆妇关了院门。僮仆在前面提着灯,林晏一边想着今晚要调整细化的元正大朝会京兆巡卫安排,一边往书房走。

朔风摇动庭院里干枯的树枝,又透过廊上雕花的棂子,拂过林晏有些冷峻的脸,吹乱了他大氅的系带,拍打着他的袍子角,配合着遥遥的更鼓声和一主一仆的脚步声,响在这冷寂的冬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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