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仪式早便开始筹备,日子定在八月十五。
皇后的册封礼可是相当的隆重,是仅次于皇帝登基的册封大礼,不仅朝廷文武百官都要入宫朝贺,命妇们也要着冠服入后宫朝拜。
是日,虞家男女一早便准备好入宫了。除了姑母虞瑶不诰命,其它人皆有品级在身。
去的路上,容嫣百感交集。这不是她第一次入宫朝拜,一年前皇后的千秋宴她依稀在目。当时的两个主角,一个被打入冷宫,一个成了当今太后。那时也是她第一次被搅进权利的中心,感受到了权利争夺中的勾心斗角。
其实这些事在她身边始终没断了发生,只是虞墨戈把她保护得太好,不叫她知晓罢了。不管面临何等危机甚至险境,他都不会牵扯上她,唯是独自一人抵挡。
想着想着,容嫣不禁叹了声。慧极必伤,昨个夜里虞墨戈趴在她怀里温存时,她发现他竟生了白发,而且好多,容嫣挑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挑尽。
他才二十六岁啊,容嫣急的想哭,可虞墨戈却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的神情好似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除了和自己在一起时他偶尔会放下警惕露出纯真一面,容嫣真觉得自己丈夫根本不似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他心智太成熟了,怎会有人生来便如此沉稳。
不对,没有,没有人生来便是如此。越是人生的不幸,轨迹的坎坷,才会让人如此沉淀下来,他能沉淀到这般,那得经历多少苦痛啊。想想容嫣都觉得心疼,心疼到她想对他好,对他好,还是对他好。
这种感觉,好似虞墨戈便是她第三个孩子一般,她定要照顾好他……
想到这,容嫣竟然有点想迫不及待地见到他了。昨晚上聊天,他好似说想吃香茶木樨饼,还有果馅椒盐金饼,这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大了便很少吃了。容嫣觉得应该问问方嬷嬷,学着给他做,他不开心时起码有吃食可以哄他……
这几日因为处理不完的公务,他阳羡喝得太多了,总是睡不踏实。今晚说什么也让他喝茶了,她给他按摩,让他放松下来……
还有小宝,能让他随乳母还是随乳母吧,夜里喂奶换尿布,免不了要折腾几次,每次他都会醒。今晚就送去,还是不要扰他了……
今儿可是八月十五,去年八月十五容嫣被姑奶奶虞瑶拉着聊了半宿,都没能陪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陪他过……
深思飘着,不知觉中已经到了皇宫。
皇后册封礼繁复,从太阳露头到明晃晃地顶在头顶,仪式才算结束。朝拜后,朝臣退下,后宫里命妇也准备返回。
太后懿旨到,宣一品之上诰命留下,前往坤宁宫赴宴。
虞家一品命妇只有国公夫人,宁氏也不过二品而已,和老夫人招呼过,容嫣便随着宁氏和二婶母三婶母回去了。然还未出宫门,一位宫人迎了来,瞧她装束便知品级极高,容嫣看着她眼熟,忽而想起来了,是太后身边的锦瑟姑姑。
锦瑟朝着宁氏等人揖了一揖,恭敬含笑道:“虞少夫人,太后有请。”
第117章 条件
“虞夫人,我们许久不见了。”齐娀瑶颌首含笑。
容嫣拜大礼, 抬头望向北座上的太后。和去岁相比, 太后无甚变化, 不过到底是母仪天下了, 眼神中多了份当初被隐匿的凌厉。
“今日是皇后册封大礼,天人共喜。不过妾身无能,受太后盛邀,诚惶诚恐。”
“你若是道自己无能, 可叫我朝这些诰命夫人何以自容了?”太后挑唇道, 随即拍了拍身边皇后的手, 莞尔道:“今岁初, 南北战事吃紧,朝廷不堪重负,是虞夫人毁家纾难捐赠了五万织棉,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这事我听祖父提过,他道虞大人是龙虎将才,而虞夫人兴办实业更是巾帼不让须眉, 二人为国效力, 堪称伉俪之表率。”皇后婉然道。
容嫣望着年岁不大, 却颇是镇定的小皇后, 施礼道:“皇后娘娘过誉了。妾身一深闺妇人, 哪里就懂得这些,不过是怀着私心不愿夫君前线吃苦罢了,如此陈赞妾身担不起。太后抬举了, 区区五万,杯水车薪,何以解得了国难。还是太后慈德昭彰,屈尊为俭,不但筹备了军资又鼓舞了人心。”
太后抿笑,端雅道:“虞夫人自谦了,若普天下的妇人都有你这份‘私心’,何愁国之不胜。”说着,便邀她入上席。
虞少夫人所为,一众命妇无不听闻,见她被太后厚爱,没个不羡慕的。想到虞墨戈如今在朝廷地位,席间各位对她颇是亲近。
容嫣一一应付,面上平静,心里不宁。按理说太后这番话倒也没得挑,且不说她当初捐赠到底为国解决多大的问题,但齐娀瑶利用这次机会博得了名声,在声势上确实帮了她。太后亲近自己,自然也不为过。可也偏是这件事,让容嫣深刻体会到太后的城府之深,再思及千秋宴那幕,容嫣越发的不安了,她总觉得她做出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心里不宁,人免不了略显焦躁,容嫣总是下意识地朝坐在宫殿一侧,远离自己的国公夫人。徐氏也看到她了,料她是出来太久记挂儿女,于是朝她微笑示意莫急。
好容易挨到了散席,一众命妇辞拜,皇后随着太后回了,容嫣可算松了口气,回首看了眼徐氏便朝她去了。祖孙二人挽手而出,身后,锦瑟又跟了上来。
“虞少夫人请留步,太后请您移步后殿一叙。”
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可叙的。此刻,容嫣越发地肯定心里的揣测了,太后今儿绝对是有目的的。
心中忐忑,但人家是太后,又身在宫中,容嫣岂敢不遵。她凝重地看了眼徐氏,徐氏问道:“可要我在宫外等你。”
容嫣犹豫须臾,莞尔道:“祖母也累了,您先回,不必等孙媳。还劳祖母回府帮孙媳瞧瞧两个孩子,若是哭闹了,便请三少爷回来,他哄得了。”说罢,福了福身便跟着锦瑟去了。
徐氏望着离去的容嫣,见她拐进了殿门外的游廊,转身便匆匆离开。宫外,三位儿媳一直在候着她,见她初来忙迎了上来,宁氏左右瞧瞧,问道:“母亲,嫣儿呢?”
徐氏看了她一眼,上了马车便迫声道:“走,去都察院!”
……
虞墨戈下了朝便回了都察院,这几日忙得很,眼看皇后册封礼已毕,荀正卿的案子也该结了,只要真相公布于众,那么接下来他便可以着手为将士洗冤。
虽忙,但他还是没忘记今儿的日子,八月十五,举家团圆,他打算批过最后一本卷宗便回去,想必祖母她们也该到家了。
他昨日订了点心,九羽去取这会儿也该回了。他不禁抬头朝窗外望了眼,竟见祖母和母亲匆匆而来。
徐氏一见了虞墨戈,连口气都没喘便把今儿的事道了来,眼看着他脸色愈来愈差,徐氏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本来她还真没觉得太后留容嫣有什么问题,和那些命妇想法一般,她反倒觉得这是份荣耀,直到听了容嫣那句让虞墨戈哄孩子,她意识到不对,虞墨戈何尝哄得了孩子。
宁氏不安,询问儿子。虞墨戈含笑安慰了两位夫人,便遣九羽送她们回去了。
两人一走,虞墨戈赶紧换下人备车,他整理了案头所有关于荀正卿的卷宗文书,入宫面圣……
傍晚时分,建极殿被笼上了漫漫血色的红,半分不让人觉得暖。陈湛凝神盯着案头的卷宗,深叹了一声,说沉重也罢,说释然也好,该来的总归来了。
“虞大人,便按你的意思做吧,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生悔。”陈湛笃定道。
虞墨戈微笑点头。“因宁王叛乱,这案子拖了近半年之久,如今尘埃落定,不及下月便可结案了。”
陈湛笑笑,体贴道:“这段日子辛苦虞大人了,烦你还一直记挂着,今儿封后大典又是八月十五,朝臣都回去过节了,您还在忙着,想来我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