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镇定全无,容嫣心里莫名地慌,似做错了事的孩子无措地绞着帕子,匆匆福了福身连个话都没留跑开了。
虞墨戈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角门里,狭目微眯,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
为了避开虞墨戈,容嫣稍后走的。一直到她离开伯府,徐井桐还跪在小祠堂。为了彼此颜面,徐井松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弟弟的荒唐行为,只道他举业不专,故而受罚。
客人散尽,正堂里,临安伯徐徐捻着手中的紫檀珠,阖目道:“可试过了?”
身侧,徐井松蹙眉点头。“试过了。今儿徐先生讲的那些时论,他要么无动于衷,要么答非所问点不透中心。虞墨戈毕竟是个武将,对这些不甚敏感倒也能理解,何况这几年纵情声色,哪还来的劲头去了解这些。哀莫大于心死,怕该是真的吧。”
闻言,老伯爷捏住了珠子,睁开双目冷道:“那便不能是装出来的?”
装?徐井松沉吟,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若真的是装,只怕装得太像了。二十几岁,正是冲动的年纪,他怎可能沉稳至此。即便探他痛处,谈及他革职乃至在都察院被冤之事,他居然都可以一笑而过。徐井松看得出,他这种释然不是强力的隐忍,是发自内心的云淡风轻。曾经让他一蹶不振的伤,便这么过去了?
“不管怎样,国公府让盯着,那便盯着吧。”老伯爷又继续捻着珠子道,“若吃不准便再试,且留徐先生段日子,话谈多了总有他露马脚的时候。”
也只能如此了,徐井松扬头看向室外,天色渐暗,似黛青的帷帐缓缓拉下,又似末了戏台上的幕布。
今儿,他还真是看了两场好戏……
……
容嫣端坐在车里闭目养神,马车经过三元巷,杨嬷嬷拍了拍她手,抬着下颌示意她向外看。她撩开车窗帘便瞧见了不远处胡同里虞家的马车,凝思了片刻,收回手指道:
“回头,买些点心,绕崇志胡同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虞:你眼里只有你女儿!
徐:你眼里不也只有你老婆吗!
容:……
第23章 梦魇
打从临安伯府回来,容嫣在半路躲开虞墨戈后, 连续几日都没见他。即便他遣人来请, 也都被杨嬷嬷寻各种理由打发去了。
容嫣不想见他不为别的, 只因心慌。她月信还没来——
杨嬷嬷提醒她时, 她未曾在意,时有不准也属常事。后来因着表姐孕事聊了几句便心生忐忑,眼下已经拖了十日了……
她安慰自己,只是气血不调而已。然那个不好的念头如长了触角, 时不时地便会触动她的神经。
若是真的怎么办。
怪自己, 总抱着侥幸心理。人家道她不孕, 她便也给自己洗脑了?
容嫣下意识瞄了眼小腹。想到会有个小细胞分裂, 从胚芽到胚胎,发育成胎儿,之后分娩,呱呱坠地,成长……最后脑海里映出的是澜姐儿那张惹人疼爱的小脸……
想到澜姐儿,容嫣不自觉地挑了挑唇角。意识到自己在笑, 她猛然回神,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作为女人, 母性是本能。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她想做母亲的欲望从未削减过。
可在这个名声大于命的时代, 若独自生子,顶着骂名的不止是她,还有孩子。不被认可抑或被指指点点, 这无疑都是种伤害。她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让一个小生命活在阴霾中。
何况这不是她一人的事。
虞墨戈知晓会是何结果?他二十五岁了,早已到了为人父的年纪却一个孩子都没有,他应该是不想要的。
思及此,容嫣心有点凉。然这还不是最糟的——
这个时代女人没有地位,她连外室都不算,生下孩子若养都不许她养,被带走了呢?不是没这个可能,跟着父亲的庶出孩子,没人在乎他母亲是谁,寄养在主母名下他依旧有他该有的体面和身份。
真是不公平啊。
跟着父亲天经地义,跟着母亲便要背负骂名。容嫣宁可不要这孩子,也不想生而不养,久别无相聚之日……
越想越是离谱,不可理喻。
“小姐。”杨嬷嬷推门而入,脸扭得比手里的枣还要酸。
能不酸吗!小姐用过晚饭竟和她要酸枣,这是常人该吃的吗?除了有孕杨嬷嬷还能往哪想。她将食盘放在正堂的八仙桌上,见容嫣走过来忍不住问道:“小姐,您不是……”
“不是。”容嫣平静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滋味的。”
这叫什么理由!
“又不恶心又不作呕,谁想吃这个。小姐,您若是真的有了可要告诉我,我毕竟是过来人……”
“嬷嬷。”容嫣笑了,看着她亲昵道:“如果真是我会不告诉你吗。如今我身边也只有你最亲近了。”
这话说的杨嬷嬷心既暖又酸。
她二十岁便守寡,生过一个女儿,九岁夭折。从那后她来到容嫣身边,是真心把她当女儿伺候,见不得她受丁点委屈。可自打几月前在秦府她生了场大病后,便与自己生疏了。为此杨嬷嬷郁郁许久,如今她道出这话,杨嬷嬷觉得,这辈子她就是死也要守着小姐。
杨嬷嬷心软眼窝子浅,眼看又要落泪了,容嫣只得安慰几句哄她去了。
嬷嬷一走,她拣了颗小枣放入口中。
好酸啊。
不好吃,也不想吃。
她突然觉得,如此是不是就能证明自己没怀孕?
被自己单纯的想法搞得哭笑不得,她无奈蹙眉。方要寻个漱口杯把枣吐出来,却闻扣门声响起,有点急。
她赶忙起身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