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这一声喝的声音并不算大,然他语气里的沉重却清晰地传入每一百姓的耳中,让他们刹那安静下来。
除了自己的爹娘及师父,乔越从未跪过任何人。
堂堂七尺男儿,本就不应向任何人下跪!
可他现在不仅当着所有青川百姓的面朝他们跪了下来,更是朝他们重重磕头!
这如何能不令他们动容!?
而乔越这一跪一磕头,跪的不仅是青川百姓,更是整个西疆的百姓,以及那至死不悔的十五万西疆将士!
他深躬在地的腰背颤抖得厉害,他垂在脸颊两侧的长发完全挡住了他的脸,此时此刻的他,不是那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大将军,而像一只被断了四肢的困兽,像一只被折了翅膀的苍鹰。
此时此刻,他甚至连直起背来看着这些西疆百姓的力气以及勇气都没有。
“阿执……”他贴在地双手紧紧扣着泥土夯实而成的冷硬地面,用力得双手指甲深深嵌进了夯实的泥地里,痛苦得他的十指指甲因为太过深嵌进冷硬的泥地里而与指肉分离以致流出一丝丝血来,十指连心,可此刻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因指甲与指肉分离而产生的疼痛,他只是沉着声又一次喝道,“阿执有罪,不能不敢也——不配留下来!”
他沉重的声音与他此时的人一般,颤抖得厉害,含着无尽的痛苦与愧疚。
他沉重悲伤的沉喝声有如大地在悲鸣,震颤在每一个青川百姓的心上。
百姓们似都怔住了,只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怔怔看着迟迟没有抬起头来的他。
静寂无声。
即便此刻磕头在地的乔越谁人也看不见,然他却还是闭起了眼。
痛苦地闭起了眼。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阿执,他害得他们无数人家失去儿子失去丈夫失去父亲甚至失去家!
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值得他们将一切都托付在他身上的阿执。
如今的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罪人,他根本就不值得他们等待,不值得他们挽留。
他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希望。
他……不配啊!
这样的他,连回来都不敢回,又该如何留下来?
他根本就没有勇气面对他们任何一个人!
那扯着他胳膊非要将他拉起来的黑瘦少年此刻只呆呆愣愣地看着迟迟不敢抬头且浑身颤抖的他,任泪流如泉,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本是要将他扯站起来的。
所有人都在发怔。
因为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乔越。
他们认识的见过的乔越一直都是高大英勇的,明明年轻,却是能为他们撑起一片祥和的天宇的擎天巨木,坚强勇武,无坚不摧。
可此刻的他,却像是被砍断了一株被砍断了所有枝桠的树,遍体鳞伤,也像一杆被折断了的长枪,被黄沙掩埋了曾经的锋利。
“孩子……”独见那早在两年前就痴了的盲目老人摸索着伸出双手,抓住了乔越颤抖不已的双肩,用他枯槁无力的双手一遍又一遍地向上使力,显然是要将他从地上扯起来。
老人的双手明明没有力,可在他一遍又一遍执着的拉扯中,乔越终是慢慢、慢慢地将身子直起。
而就在他堪堪直起身子时,这跪在他面前的老人忽然矮下身去,张开枯瘦的双臂一把抱住了他!
乔越浑身猛地一僵。
“孩子……”老人什么都看不见的眼里看起来只有茫然,然他的双手却是紧紧抱在乔越背上,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不愿放手的模样,喃喃有声,“孩子,孩子……你是孩子啊,阿执大将军是孩子啊……”
孩子……
不管孩子曾经做过什么或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在父母眼里,他依旧是他们的孩子,父母永远都会在等着孩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