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鉴对谢师爷说:“当年圣上巡游江南,我作为金山寺住持,曾经陪同,圣上曾经给我一个手谕,如果金山寺有什么难处,可以拿着这个手谕,去找两江总督,一切便宜行事。”
谢师爷脑门开始流汗,“一个小郎中,值得大和尚这么兴师动众吗?”
“叶珪心底善良,”云鉴说,“不该有此劫难。”
谢师爷仍旧不依不饶,“那更夫的眼睛就白瞎了?”
云鉴慢慢的说:“如果我能把更夫的眼睛治好呢?”
“绝无可能!”谢师爷说,“如果大和尚能把更夫的眼睛治好,我立即放人。”
云鉴立即说:“一言为定。”
叶珪和黎先生站在金山寺的大雄宝殿里,看着两边庄严威武的四大金刚神像。几十个金山寺的僧人正坐在蒲团上唱诵功课。
云鉴大师坐在上首的蒲团上打坐,招呼叶珪过去。
叶珪走到云鉴大师的下首,恭恭敬敬的对着云鉴大师磕头。黎先生也恭敬的跪下。
云鉴大师等叶珪磕头之后,示意叶珪坐下。叶珪不敢造次,跪在蒲团上。等着云鉴要说什么。
云鉴对着叶珪说:“世间都有因果。你小小年纪,命运坎坷,两次牢狱之灾,应该比常人更加明白了吧。”
叶珪想了想,“是的,无端来了这些财富,我命中福薄,有多大的福运,就合该有多大的劫难。“
云鉴看着叶珪,慢慢点头。
叶珪对云鉴说:“我回去就把钱财散尽,不留一分一文。”
云鉴说:“从今而后,你只能靠诊金度日,你舍得吗?”
“舍得。”叶珪说,“我如果贪恋财富,就去做何暮春的门客。”
云鉴微笑,不停点头,“你要做的是一个医生。不是富足的商人。很好。”
叶珪问云鉴,“我该怎么报答大师?”
“做我的弟子,”云鉴说,“我会传授你一些医工的方术。”
叶珪迟疑一会,“在金山寺剃度修行?”
云鉴摇头,“你不用投入佛门,你是个入世的良医,却没有参禅的资质。”
叶珪大喜,立即又开始磕头。金山寺的钟声响起。
黎先生对着叶珪道贺:“恭喜啊,云鉴大师都收你为徒。我没有算错,你必定是一代名医。”
云鉴收了叶珪为徒,然后带着叶珪和黎先生走向后院,后院里,有两个扫地僧人看见云鉴了,里垂首站立两边。黎先生和叶珪从僧人身边走过。
云鉴把叶珪招呼过来,对着叶珪说:“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的理由了吧?”
叶珪摇头,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云鉴会看中自己,如果论医术,薛雪医术高超,年龄与他相若,云鉴没有理由选择自己。但是叶珪随即明白了,于是对云鉴说:“如果师父要收拿那个五通后代,我宁愿、宁愿……”
“不用了,”云鉴摆手,“那个五通小孩,就跟着你吧,五通的善恶,都源起幼年不幸,小孩跟着你,你能安顿好。”
叶珪看着云鉴,“师父肯放过那个小孩?”
“五通身世都可怜,所以心中有戾气,”云鉴说,“我把五通收到金山寺,也是想用无边佛法化解他们心中的不平。”
叶珪对云鉴已经由心敬重,于是拉着身边的小孩,对着云鉴说:“她一直在我身边。”
云鉴朝着叶珪手边,看了看,然后对着叶珪说:“你宅心仁厚,又性格坚韧,整个小孩,不会跟着你吃苦。长大后,也不会为非作歹。”
叶珪拉着五通小孩同时向云鉴跪拜。
云鉴对着扫地僧说,“把你们师弟请出来,让他父女相见一面。”
叶珪看着两个扫地僧低着头,碎步走出后院,过了一会,带了一个扫地僧过来,三个僧人都走到了叶珪面前。带过来的那个僧人,叶珪看到,就是当初那个五通年轻人的模样。
但是黎先生却惊呼起来,指着三个僧人:“他们,他们都没有脸孔!”
叶珪又把小女孩牵着,然后看着五通和两个扫地僧站在云鉴的身后。突然心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对着云鉴说:“师父,你,你用什么办法让他们的衣服能够让人看见!”
原来这三个扫地僧,全部都是五通。只是叶珪天生能看见五通,并不以为意,而黎先生却看不见他们的身体,当然无从看到脸孔。
而这三个五通,都被云鉴收服,做了和尚。
五通把小女孩紧紧的抱起来,父女两人舍不得分开,五通两眼流出泪水。
云鉴对五通说:“你身体特异,不能贪恋世间的伦常,放下吧。”
五通放下小女孩,对着叶珪磕头。然后退了一步,和其他两个扫地僧站在一起,并排而列。
叶珪仍然在思索,五通能让自己接触到的任何事物都隐没于无形,但是现在他们的僧衣又如何解释?
云鉴走到叶珪的身前,对着扫地僧说:“把骨珠拿来。”
五通——也就是小女孩的父亲,伸手把脖子上的一串骨珠取下, 黎先生看着整个五通在自己的面前消失,惊诧不已,然后黎先生看见了一个两岁多小女孩突然出现在叶珪的身边,但是仍旧看不见脸部,只有衣领上多了一串骨珠。
云鉴把手慢慢的伸到了小女孩的头顶,慢慢摩挲,十分的慈爱,突然摸到了小女孩的辫子,“女孩?”
叶珪点头,“是啊。”
云鉴看着扫地僧,“怎么会生女儿?”
扫地僧跪下,“请师父放我女儿回去。”
云鉴对着叶珪说:“我也第一次知道是五通有女身,如此看来,女身五通的后代,可能会恢复常人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