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秉钧受了顶王的恩惠,忠人所托,于是对沐昂说:“顶王让我给侯爷带一句话。”
沐昂勉强说:“你说。”
“楚王韩信,被陈平用阴谋算计后击败,被绑在汉高祖的车辕上,一路从楚地到长安,一直说的那句话。”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沐昂作为沐英的儿子,读过史书,当然明白这个典故。
钟秉钧说:“就是这句话。”
沐昂看着钟秉钧,“一个没开化的苗人,怎么会懂中土的历史,这句话,是你编排出来的吗?”
钟秉钧立即跪拜,“让銮和尚曾经在黑苗暂住,这也是侯爷要对付黑苗的缘由吧。”
“且不论让銮和尚的身份真伪,他能让顶王告诉我这句话,就证明他是一个厉害人物。”沐昂沉思起来,他本来就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任务,沐英是明朝开国的猛将,儿子当然不会是个草包。
顶王带来的这句话,的确就是沐昂心中的担忧。他的父亲沐英是朱元璋的开国大将,而现在的皇上,却是靖难后篡取了宝位的朱棣。沐家虽然已经表示臣服于朱棣。但是以朱棣的为人,一直没有对沐家下手,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朱棣要靠着沐家平定西南。但是沐家真的把西南全部稳定下来之后。朱棣还会继续安抚沐家吗?
钟秉钧把黑苗顶王的话给带到,于是就要向沐昂告辞,沐昂却挽留钟秉钧,“听说青冥卫是道衍国师创立,所有统领都是身负绝技的高人。”
钟秉钧推辞说:“黄铁俞是龙虎山的传人,魏易欣是海外夜叉国,而郑和的本事远超过黄铁俞和魏易欣,相比之下,我只会一点末微的本事,不能和他们相比。”
沐昂知道钟秉钧言不由衷,他没见过黄铁俞和魏易欣,但是郑和的声名已经威震四海,既然钟秉钧和这几个人都是青冥卫同僚,并且是受了暗中谴派到了西南,身手一定非同小可。
钟秉钧看到沐昂突然挽留自己,知道他有事相求。于是等着沐昂把话说出来。
沐昂于是摆下宴席,招待钟秉钧,名为践行,实际上一定有事相求。而且事情并不好办。
钟秉钧在宴席上,多次想询问黄铁俞和胡濙的下落,可是寻找让銮的任务是十分机密,他也不能信口吐露黄铁俞和胡濙已经在西南失踪多年。按照道衍的叙述,胡濙身中丝线蛊,从时间上计算,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人世,而黄铁俞可能回到了南京。
两人在酒宴上各怀心思,终于沐昂让下人退开,站起来给钟秉钧敬酒,钟秉钧也就不再猜测,问沐昂:“侯爷是不是有为难的事情?”
沐昂终于等到钟秉钧主动询问,这才对钟秉钧说:“我们沐家镇守云南,平定百夷,为了安抚,我和我哥哥都分别娶了摆夷女子为妻。”
钟秉钧心里就明白,果然事情出在沐昂的家事上。
沐昂接着说:“我娶得的这个摆夷女子,自幼得了怪病,身体羸弱,现在越发厉害。偏偏。。。。。。。我又十分宠爱这个女子。。。。。。。”
钟秉钧心里顿时明白,沐昂英雄少年,宠爱自己的妻子,也是在所难免。沐昂是西南总兵,镇守一方,地位崇高,如果真的能结交,于自己的仕途一定大为有利。于是对沐昂说:“我自幼在青城出家,普通的医术,还是懂一点的。”
沐昂苦笑着说:“我也找了无数良医,都说我的这个内室,病情奇怪,无法医治。”
钟秉钧心中就坦然,如果沐昂的妻子容易治好,也不会来求自己出手了钟秉钧把酒干了,“我尽所能及,如果治不好,侯爷千万别治罪与我。”
沐昂听了,总算是有了点希望,对钟秉钧说:“无妨,钟统领的本事我是信得过的。”
钟秉钧就详细问沐昂妻子的病状。
沐昂就把来龙去脉说了,他这个摆夷妻子,是四年前娶进门的。妻子是一个土司的女儿,姓白,沐昂为了和安抚土司,结成的亲事。只是没有想到,迎亲的时候,被土司告知,必须得晚上。沐昂以为是摆夷族的规矩,也就答应在半夜亥时迎亲,把土司的女儿接回总兵府。
婚礼也安排在晚上,但是土司又告诉沐昂,婚礼上也不能敲锣打鼓,吹唢呐,这下沐昂就奇怪了。因为他也知道就是云南的摆夷族,断然也没有在喜事上不奏乐的道理。
但是土司一再强求,沐昂也只有答应。
整个婚礼就在深夜中,寂静无声的完成,就是前来道贺,参加婚宴的一干部众,都只能安静无声的吃饭。
至于成婚的仪式上,媒婆和司仪也都是轻声细语,所有人都受了嘱咐,不能喧哗。
沐昂本来就对这种安抚性的婚姻不太满意,心里就十分的懊恼。可是在洞房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妻子生的十分貌美,性格也非常温柔。当下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
反而十分欣喜娶了这个摆夷族的女子。
可是只从妻子娶进门开始,这个女子就不能离开卧室。沐昂才发现,妻子不能见阳光,也不能听强烈的声音。如果被阳光照射,皮肤就会裂开,听见强烈的声音,就会顿时晕厥过去。
沐昂找了医生无数,都无法治疗妻子的病症,妻子也告诉沐昂,她从生下来,就被家人安置在一个偏僻的阁楼里,距离山寨遥远,从来不能离开阁楼。身边好几个人服侍,就是不能让她见光,并且保持四周安静。
所以这个土司的女儿皮肤十分白皙,并且吹弹可破。加上本来就貌美,让沐昂十分的宠爱。沐昂就一直有了心事,想把妻子的病治好。
现在无法可想,只能求到了钟秉钧的头上。
钟秉钧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病症,但是已经应承了沐昂,只能先去看个究竟。宴席一直吃到了子时。沐昂把钟秉钧带到了府邸的后院。
后院种了好大一片竹林,占地几十亩,而竹林旁都有亲兵把守,沐昂带着钟秉钧带着亲兵在竹林中行走,轻声说:“内人对所有的声音都十分害怕,偏偏竹林被风吹动的声音,并无妨碍。”
钟秉钧看着这片竹林,应该是沐昂专门栽培在这里,为了妻子,算是煞费苦心。两人走到竹林中心,钟秉钧就看见了一个竹楼。
沐昂走到竹楼下,向守在竹楼下的侍女说:“把夫人请下来。”
于是侍女走到竹楼上,过了很久,扶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慢慢走下来,女子全身都用黑纱披住,头顶还戴了一顶草帽。
钟秉钧看了,就知道这女子就是沐昂的夫人。
侍女把沐昂夫人带到竹楼旁的一个空地,空地上摆着一张软椅,然后扶着夫人轻轻躺在软椅上,天空的月光透过竹林,照射到沐昂夫人的身体上。
整个情形,就是走南闯北的钟秉钧也闻所未闻。
沐昂带着钟秉钧,蹑手蹑脚的走到妻子面前,生怕脚步声大了,并且沐昂早就身上的佩剑等饰物都取下,为的就是不要相互碰撞发出声音。
钟秉钧心中好笑,沐昂是一个武将,杀人如麻,可是对自己的妻子却是十分的细心。
钟秉钧对沐昂说:“能否把尊夫人的草帽取下。”
沐昂自己走到妻子身边,小心翼翼的把妻子的草帽取下来,生怕把妻子的头发和皮肤都触碰。钟秉钧心想,如果动作粗鲁,可能真的会把沐昂妻子的头发皮肤伤到。
草帽取下后,月光照射在沐夫人的脸上,沐夫人眼睛紧闭,仿佛月光都如刀刃一般,让她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