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匆忙又将方子递出去。用过早饭后,汤药便送了进来。冰琥和雪珀照例伺候安沉林吃药。
安沉林见花畹畹一脸疲惫,满眼血丝,知她为自己操劳了,想和她说几句宽慰的话,却是药效上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花畹畹又让冰琥和雪珀去让人煎了大青叶和板蓝根,让安府上下服食。
嘉禾苑内,所有人都齐聚着等消息。派去的下人没有带回安沉林平安的消息,而是带回了一大桶汤药。
“这是什么?”屋子里立时洋溢着药草味,大太太皱眉问道。
来人说:“是大少奶奶吩咐的,让阖府上下都要服食这汤药,说是避免传染。”
老太太立即让众人各喝了一碗,就连大太太也喝了。
说到死,没人不怕的。
老太太叹道:“那可真是个好孩子,沉林得的是传染病,她自己倒是无所畏惧,将我们全都赶出来,自己留在锦绣园内照顾沉林。”
“是啊,难道大嫂就不怕传染吗?”说话的三小姐安念菽。
二太太拉了拉安念菽的衣角,她看见大太太面色不爽,不想自己的女儿言语不慎得罪了大太太,毕竟这安府中馈还是大太太管着。
大太太听见众人夸奖花畹畹,心里的确不舒服,可是儿子的命还在花畹畹手里,她面上也不好说什么。
安念熙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
谁知道安沉林的病轻重缓急,花畹畹说是传染病,又有谁证明真假?到时候安沉林的病好了,老太太又要记她一功,她自然要夸大其词,把安沉林的病症说得越严重越好。
可是这样的想法又不能在此时此刻说出口。
安念熙很是郁闷。
三太太才不管大太太是否高兴,大太太越不爽,她才越高兴。于是她环顾了屋内众人,笑面虎似的向老太太道:“老太太,昨儿夜里因为大少爷的病给闹忘了,畹畹昨日进宫,被皇后娘娘收为义女,皇上还封了她做安和公主!”
众人这才想起这茬来。
四太太道:“如果不是沉林病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谁家的孩子才有这样的殊荣?”
“可不是?”二太太见有热闹凑,也闲不住了,忙加入话题道,“昨儿晌午宫里的公公就送了几大马车的赏赐来,那礼单,啧啧,比上回封赏安和族姬时可更长更丰厚呢!”
“礼单上都有什么?大嫂可过目了?”三太太问大太太。
大太太烦躁道:“昨儿沉林不是病了吗?我哪有心思看礼单?”
“说的也是,你说我们大少爷是不是福气不够啊?畹畹才封了安和公主,他就病了……”三太太说着,见老太太横了自己一眼,立即装模作样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赔笑道,“瞧我这张乌鸦嘴……”
二太太却也乌鸦嘴道:“要说不迷信也不行,之前念熙昏迷不醒,大嫂不是给念熙请了法师,说是畹畹冲了念熙吗?现在大少爷这病来得凶险,是不是也被冲了……”
“住口!”老太爷冷着脸呵斥,媳妇们立即闭嘴。
“妇人之见!畹畹如今还在国公府里,念熙不也醒了吗?沉林当初命不久矣,又是依靠谁冲喜让他起死回生?畹畹被皇后收为义女,被封为安和公主,这是咱们整个护国公府的荣誉,不是吗?”
老太爷发威了,几个媳妇立即起身向他赔礼:“儿媳知错了。”
大老爷看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依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大老爷道:“佩玉,你也是读过书的,和那没有开化的普通人家的女子自然不同,日后不要再在府里搞什么迷信把戏了。”
大太太咬了咬牙关,心里不忿:那老太爷让花畹畹给安沉林冲喜,就不是迷信把戏了?
面上却不敢有违道:“是,我知道了。”
安念熙向着大老爷:“父亲,母亲也只是关心我。”
一向疼爱安念熙的大老爷这回却没有吭声,安念熙好不没趣。
气氛陷入尴尬,老太太蹙眉担忧道:“也不知道沉林那边怎么样了?”
大太太不安道:“老太太,要不要再去请大夫来瞧瞧,凭畹畹一人能行吗?”
“你之前不是遍请了京城的名医?”老太太反问。
大太太语塞。
安念熙提议:“要不,让外祖父去宫里请一两个御医过来给弟弟瞧瞧?”
老太爷不悦道:“要去请宫里的御医,何劳你外祖父家?”
安念熙垂了头。她适才的提议实在是打了老太爷的脸,怪不得老太爷生气。
“当初太后娘娘生病,宫里的御医们不也束手无策,还不是畹畹妙手回春?”
老太爷既如此说,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大老爷道:“我们就等着畹畹的消息吧。”
锦绣园内迟迟传不出安沉林转危为安的消息。
安沉林不但没有好转,而且出现了心悸、气短、胸闷、神疲、汗出、舌红少苔,脉细数无力的病症,花畹畹知道时毒已流注安沉林心脉,损伤心气心阴,血脉瘀滞。
需开滋养心阴,补益心气,养血活血的方子。
可是花畹畹竟一时想不起那方子如何开,真是急煞人。
冰琥雪珀哭着说:“大少奶奶,要不要去和老太爷老太太他们说,大少爷不好了……”
“不能说,说了只会引起恐慌!”
花畹畹看着床上的安沉林,心绪纷乱。
我救活了你啊,你难道要因为烂喉痧再死一次吗?
你不会这样对我的!
这一世,我还要和你圆房,给你生儿育女呢!
两个丫头和云生见大少奶奶只是盯着安沉林哭,不由也泪眼汪汪。
云生道:“大少奶奶,实在不行就和老爷太太他们说了吧,你已经尽力了,那么多大夫都说不能医治了,你治不好大少爷,他们也不能怪你。”
花畹畹执拗道:“不会的。我不会让大少爷死的。”
说着,屏退了冰琥和雪珀,让云生在安沉林床前安了一张榻,连云生也一并屏退了,躺上榻去闭目养神。
她一定是太累了,她能想起那个方子是如何开的,一定能想起来。
前世,她看过《温病条辨》的医书,上头上救治烂喉痧的逆症要用炙甘草、干地黄、白芍……然后是什么呢?
花畹畹就这么苦思冥想,想得头都痛了。
忽而,一双滚热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然后她听见安沉林沙哑的声音:“畹畹,我是不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