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2 / 2)

先前虽跟唐毅不认识,但却彼此仰慕已久,当初朝臣弹劾,也多亏他暗中力保。

后来见面,才知道见面更胜闻名,其沉静果决,深谋远虑之处,更叫人激赏。

他排除非议,一一劝抚地方的官吏将领,又构建工事、兴造战舰、命军器局大制种种火器……且亲自督查水师操练等等,朝廷上的重视以及各种雷厉风行的实干举措,让素来低迷的海疆防备焕然一新,更让许多本来大有疲怠之意的水师将领们也为之精神一振!

虽听闻他曾娶过永平郡主……可毕竟情深缘浅,何况儿女情长,于他这般的英伟大丈夫身上,委实不足为提。

然而此刻……王赟心中蓦然震动!

他竟无法形容,此刻唐毅面上那种神情……

更加从来无法想象,这种神情,会出现在唐毅的脸上。

王赟看见了,阿剑自然也看得很是清楚,一切果然如他所料。

——唐毅毕竟是心有忌惮,因怀真在这艘战船上,故而唐毅投鼠忌器,他毕竟也是有弱点的。

怀真起初还有些喜欢,然而很快就也发现情形不对,便懵懂停下来。

大概是看到怀真脸上笑容逝去,阿剑回头看她一眼,笑道:“他倒也不是十分绝情之人。”

怀真左右看看,倭国这边的战船不过剩了五七艘,然而后面,却有近百艘正飞速而来,怀真复又低头,见底下甲板上,蒋五鳄仍是急不可待地,叫嚣道:“开火炮,轰死王蛮子,轰死他们!”这海贼自然老练毒辣,当即也看出空隙。

怀真双眸蓦地睁大,猛抬头望着阿剑,竟道:“不要动手!求你!”

阿剑一愣,怀真拉着他衣袖,求道:“你叫他们不要动手,我有法子……让他们投降!”

阿剑挑眉,从小到大,怀真从未这般苦苦哀求过自个儿,何况……阿剑自忖此刻唐毅是绝不会首先开火炮,当下便向传信官做了个手势。

怀真怕他不信,便又道:“他曾答应过我,这辈子会许我一个请求,只要我求他停手,他必然应允。”

阿剑眉头一皱,心底隐隐觉着此事……仿佛不妥,然而凝视着她含泪的双眸,心中一动,便点了点头。

怀真见他答应了,便慢慢地爬起身来,扶着栏杆,勉强站住身子。

阿剑抬手一护,怀真道:“你别碰我,不然他会不高兴。”

阿剑哼了声,果然缩手。怀真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唐毅。

此刻两船相距甚近,怀真凝视着他,禁不住又露出欢容来,便举手挥了挥:“三爷!”

唐毅仍是死死地盯着她,紧闭双唇,只颌角隐忍的抽动。

王赟皱皱眉,隐隐有些担忧之意。

此时,原本浩荡的海风逐渐停息了,海平如镜,白鸥翻飞,无边畅快。

怀真仰头看了看高远天际,无垠海洋,此刻忽地记起来了……为何她从未曾来过海上,却如何竟觉着这场景眼熟。

怀真一念心动,面上笑意更胜,这才又看向唐毅,道:“唐叔叔,我四岁生日那天,你曾答应过我,这辈子会许我一件事的,你可还记得?”

唐毅双眸已经通红,仍旧不语。

怀真停了停,才又道:“如今我已经想到了……大丈夫一诺千金,你一定要答应我。”

阿剑看向唐毅,唇边微微多了一丝笑意,而笑意还未绽开,便听怀真大声道:“现在我求你……且做你心中……那真正想要做的事!——答应我!”

阿剑陡然色变,转头怒视怀真,然而目光所及,身边却已经空空无人,阿剑一念窒息,双眸满是恐惧……目光下移,却见一道娇小身影,如断了翅的鸥鸟似的,直坠而下!

与此同时,舜战舰上,王赟听到身边儿的人低语了两个字,然后……一口血雾,猛然自他口中喷出。

这两个字,重若千钧,沾血带泪一般,王赟一震,几乎来不及反应,便喝令:“发炮!”同时抢上前去,便将那往后跌出去的身影抱住!

间不容发,轰响震天,原本平静无波的海面上,硝烟弥漫,如起了一场遮天蔽日的大雾。

怀真纵身跃下,只觉身子从未有这般轻灵自在,人还未落定,耳畔听到轰然响动,此刻,却并不觉得刺耳,反而自在的很。

她最后一眼,除了唐毅,还有头顶那湛蓝晴空跟洁白云朵,她纵身坠落,那满目碧涛涌动,仿佛喜悦地吟唱着,在迎接她的归来似的。

此刻在怀真耳边,依稀又听见那此晚间梦中,有人道:“东海有万顷碧涛,可为君之棺椁,君可愿意否……”

怀真不觉大笑,泪眼模糊中,依稀见到银甲束发的平靖夫人,踏波而来,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第 361 章

话说当日,凌绝被剑郎重伤之后,回至京中,即刻请了竹先生来救治。

彼时,人已奄奄一息,竹先生一见那气色,便道:“这已是回天乏术了。”

凌景深闻言,蓦地上前揪住竹先生衣领,因脸是雪色,越发显得双眸将滴血似的。

郭建仪赵烨等忙拦住,赵烨便对竹先生道:“师父不要只管说丧气话!有一分力就使一分力!好歹还没咽气呢!”

竹先生看他一眼,道:“你不是不知道,他眉心有悬针纹,是美玉生纹必碎之像,如今不过是应劫罢了。又岂是人力能救回来的?”

赵烨先前才进京之时,虽跟凌绝互相看不惯眼,但自打回京,跟唐绍应佩李霍等一干人玩儿的极好,自然也懂得了凌绝的为人性情,且昔日兰风遭劫之时,凌绝不避嫌疑,尽心竭力地相助,赵烨一一看在眼里,如何不喜欢敬重他?因此众人的关系竟是极好不过的。

此刻赵烨见凌绝这般,心中自也肝肠寸断,便瞪着竹先生:“既如此,如何当初我没回京之前,您说我一生注定无名无姓,流浪山野,然而最终却仍让我认祖归宗回来呢?这样逆天,难道我也会应什么救不回来的劫不成?”

竹先生被他一噎,拧眉同赵烨对视片刻,便道:“好,好好……只管为难我,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我没有十分把握不说,连三分把握都没有。是你们非叫我死马当做活马医……”

凌景深在旁听见一个“死”字,那双眼盯着竹先生,眼神真如利刃一般,若非一线希望尚且系在他身上,只怕此刻早扑上来乱刀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