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才一拉怀真的胳膊,她便随着晃了晃,竟站不住脚似的,敏丽跟那丫头忙把怀真扶住了。
怀真不管别的,且只顾盯着那丫头,问道:“这话是真?并没差错?”此时此刻,竟不敢轻信,如在梦中。
丫头道:“我也是这样问的呢,听说府里头即刻有人出去探听了,立时就有回报。”
敏丽抱着怀真,忍着笑说:“这话哪里还能有假的?若是传这样不真的假话,只怕天打雷劈,妹妹,如今一万个心且放在肚子里,哥哥好端端的呢!倒要快些也叫母亲知道……”
那小丫头喜道:“我去跟太太报信儿!”说着,竟一溜烟儿地又跑了。
不提唐府之中,人人转忧为喜,笑逐颜开,半喜半惊地等那实落消息,只说在宫中,赵永慕正幽幽闷睡,乍然听闻宫门口报,听在耳中,刹那竟如半空里落下一个雷来。
永慕翻身跳下龙床,竟不顾一切往外跑了出来,吓得两边儿的太监宫女们不知所措,随身的太监们忙追出来,托靴的托靴,拿斗篷的拿斗篷,紧紧跟随。
赵永慕浑然不顾,冲出寝宫,站在台阶上往下方一看,此刻夜色幽淡,却见有三道人影自外而来,他眯起眼睛细看,蓦地看到中间那人……
“三郎!”大叫一声,刹那间眼前已经模糊,赵永慕一把将簇拥到身边儿的太监推开,那才披上身的大氅也落了地,他跳下台阶,便迎了过去。
底下的人紧走几步,就在永慕赶到跟前儿的时候,便顺势跪下了,口中说道:“臣罪该万死,有负皇恩,还请皇上即刻下旨,命长平州大军撤回!”
永慕愣了愣,忙把他扶起来,仔细先看了一会子,才用力抱住,此刻竟然发不出一声儿响来,只是无声无息地落泪,满身心的震颤。
跟随小唐身边儿的,分别是唐绍跟大理寺的梁九,见状都有些诧异。
小唐一怔之余,微微一笑,却又将永慕推开,正色说道:“皇上,事不宜迟,军情如火,还请速速下旨,勿要引发两国争端才是。”
永慕见他又提此事,心中一转,当即点头,便急回御书房,边走边打量了三人,忽地问道:“景深呢?”
小唐敛眉,叹道:“他受了伤,本要入宫回复圣命,只因伤重,是我叫他先好生休养,改日再面圣不迟,请皇上恕罪。”
百忙中永慕道:“哪里来的罪?如今他是在凌府?快传太医过去!好生看待!”自有内侍领命而去。
众人来至御书房,永慕飞速下了一道诏书,叫人八百里加急再送去长平。
一直到那传旨太监去了,在场的众人才都松了口气。
永慕才要转头相问,忽地又听小唐沉声道:“还请皇上再下一道诏令,命东南沿海驻军,严加防范,仔细操练,不可懈怠。”
永慕一怔,回头对上那沉静目光,便问道:“这又是为何?”
小唐见左右内侍在侧,便走上一步,直来至赵永慕身边儿,才附耳低低同他说了一番话。
永慕听了,微露出骇然之色,终于点了点头,果真又拟一道诏命,命人连夜持金牌送出城去。
如此,众人又在宫中耽搁了一个时辰,按照新帝的意思,便要留他们在宫中休息,何况此刻按照规制,宫门早就关了,小唐却道:“皇上明白,我今夜若在宫中,只怕难以安寝。”
赵永慕如何不知这情?虽有心挽留,却知道留不住。无奈叹了声,道:“既然你无事回来,已经最好,明儿你再进宫来细谈就是了,可知我尚有许多话问你。”
当下,便叫传旨太监跟着他们,到宫门口,拿了御赐金牌命开了门,才送了三人出宫。
才出宫门,唐绍跟梁九便一左一右扶住小唐,梁九低声问道:“大人可无碍?”
小唐摇了摇头,还未开口,正在这会子,却见宫门旁侧,有个小厮打扮的人上前来,仔细一打量,便惊喜交加地叫了起来:“三爷,果然是三爷!”
小唐低头一看,认得是唐府的小厮,正要说话,在旁边停着的马车上,人影一闪,有个人竟忙不迭地跳了下来,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却给旁边一个小厮及时扶住。
虽是夜色沉沉,小唐一眼看去,却已经认出来了,当下心头一震,便撇下唐绍梁九,忙不迭地掠到身边,将那人半扶半抱,低头轻呼道:“怀真?”
这匆忙跳下车来的,竟正是怀真。原来先前在府中,因丫头报信,又叫小厮探听,知道是入宫了……怀真哪里等得及,便索性亲自出门,乘车来看究竟,谁知宫门紧闭,她也不肯离开,只在门口死守罢了。
果然叫她等到了……方才一听那小厮叫起来,便即刻也跳下车来。
此刻,夜凉如水,月明星稀,此刻再相见,却真真儿的恍若隔世,漠漠夜色,如轻纱似的笼在两人之间,只仍能看到他的双眸,在夜色之中,却仍如晨星一般,熠熠生辉。
怀真伸出手来,抚上小唐的脸颊,前生的那人,同眼前的人……在刹那间合在一起,怀真闭了闭双眼,泪便滚落下来,只来得及呜咽了声,便紧紧地抱住小唐。
这会儿,两个丫鬟也下了车,见状,自也都喜欢的无可不可。
小唐拢住怀真,回头看了一眼,见唐绍跟梁九都十分识趣地站在远处,只有身侧仍有一个人……却是方才扶住怀真的那“小厮”,定睛看了眼,才知道并不是小厮,而是招财叔罢了。
小唐低头,在怀真的发端亲了一下,便将她抱起,上了马车。
那边唐绍跟梁九两人,仍是不肯离去,便分别骑马护送,两个丫鬟见状,便不同他两个一辆车,只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众小厮也喜气洋洋,便赶车自回唐府。而在马车之中,借着车厢内的幽暗灯影,怀真仔仔细细又把小唐打量了一遍,总怕他是不真的,会不翼而飞似的,于是一路上死死地搂着他,并不肯稍微放手。
小唐见她这般,知道先前因自己的死讯,必然让她受了许多折磨,何况借着灯影,果然见她憔悴非常,原本好不容易养出了一些肉儿,此刻都又没了,清减的有几分弱不胜衣之态。
小唐抬手在她腰间摩过,只觉的纤腰盈盈,更觉可怜。
小唐心中自是怜爱交加,便故意道:“我不在家,你如何不知道保重,把我的娘子弄得这样消瘦……可知我会恼么?”
怀真听着他戏谑的言语,又想到前世那疏离的情形……便道:“我本来好好的……只要你回来了便好。”
小唐忍不住,低头在唇上缠绵了片刻,却更口干舌燥,知道是在马车内,不便造次,正欲打住,不料怀真主动抬头,便唇齿相接,竟是百般地缱绻,小唐身不由己,被她缠着,却自是销魂蚀骨,浑身酥麻,一时竟按捺不住。
这会儿车行半路,车厢内杳然无声,却只有低低地喘息声,夹杂着窸窸窣窣的衣物蹭动声响,同若有似无的娇吟而已。
不多时回到唐府,小唐极快地整理了一番,便抱着怀真下车,因唐夫人敏丽等早得了信,便在厅门口巴望,听丫鬟来报,早忙着往外,母子兄妹们相见了,自又是一番肝肠寸断。
只唐夫人因死去活来了这许多日子,更兼曾见了怀真伤心欲绝之态,如今见儿子回来了,起初的宽心疼爱之后,不免又有几分恨意出来,便对小唐道:“此前我说你这个官儿当的不好,你只是不听罢了,只顾东奔西走……没有人比你更忙些,如今果然闹出大事来,你可知道你若是晚回来一时半刻,只怕这府内也没人了!我跟怀真,都要去地下找你!”
小唐听得惊心,不敢发声。唐夫人擦一把老泪,又道:“以后你可万万听娘的话,别再出去折腾了,我老了,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倒也罢了,只是你这样疼怀真,总也要给她着想?倘若你果然不疼爱她,趁着你回来了,你且快些写个休书,放了她去……强于以后做了寡妇……”
唐夫人含怒说到这里,又心酸起来,便滴泪道:“真真儿的作孽!”
李贤淑在旁听了,反而只是劝止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