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了,殷红饱满的唇笑开,露出一排贝齿。“你胆子够大,对自己也下得去狠手。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温阮实话实说,“我当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也是,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恨邵北辰?”
“你是为了妹妹,我是为了姐姐。”
“哼,说得好听而已,我是为了我自己。邵北辰这种人留在身边有百害而无一利,是这么说的吧?我可要为自己考虑。”阮棠意识到话题扯远了,又说回来,“噢,我知道,院长跟我提起过。你和小恬一样,都是被姐姐养大的。”
“也不全是,我妈妈是我姐姐的后妈,只是我小学毕业那年,我爸把我妈打跑了,后面就是我姐一直养我。”
“你姐姐,跟邵北辰有关?”阮棠没有那个“死”字挑明。
“好好的一个姑娘,明明有着稳定体面的工作,长得也好看,县里熟人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夸她好,她怎么偏偏听信了穆临翰的话,觉得自己永远差他一等,怎么都配不上他。”
“穆临翰?”
“噢,邵北辰的曾用名。我姐姐因他自杀,他名声在县里已经烂了,改了名,换个身份,继续去骗姑娘供他吃喝玩乐。”
话也不必说那么明白,说多了,尽是治愈不好的疮疤。余下的,阮棠也能猜个七八分。那时,pua还没有为人所熟知,却已然存在了几千年,女人们对此很熟悉,轻描淡写一两句,就能猜出更古不变的结局。
“你啊,也算我的半个女儿了。我跟你说句真心话,就算深仇大恨,凡事也是要先考虑自己。”
温阮愣住了,不知如何应答,埋着头把那咸汤一口一口地喝掉,好来缓解尴尬。
“你说你为了姐姐复仇,豁出去让他糟践身子,最后还不得靠我来给你撑腰,邵北辰才这么快进去?”
是啊,温阮一路来走得都是险棋,她的每一步,实则都是把宝押在了对方身上。幸好江雁声够单纯,邵北辰够贪婪,而阮棠也够狠。
“哼,我要是你,我就慢慢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你姐姐早死了,也不差这叁五年的报仇,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
“有道理,可是我等不起。”温阮怎么能让自己强大起来呢?寄人篱下,格格不入,孤苦伶仃。
阮棠起初领养她,还处于痛失爱女意识不清醒的状态。她当时就拿着温阮死前的照片,女孩披发,穿着白裙子,文静乖巧,她就拿着这么一张照片去孤儿院里找“女儿”,谁也拦不住。m城拢共两家孤儿院,阮棠去了好几次,有关温家、阮棠阮恬甚至盛煊的消息才渐渐在孤儿们中间流传开来。
温阮那时还是洛雪,进孤儿院进得晚,有着一条自己的白裙子,那天她自以为聪明地穿上往阮棠跟前凑,如愿地被选中了。伙伴们都羡慕她就此能过上富家千金的梦幻人生,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为了更像死去的温阮,阮棠让她整容。等阮棠慢慢从伤痛里走出,又开始嫌她多余,她随时有被退货的风险。
就在温阮担惊受怕之际,沉默深思的阮棠将脑内的想法变了又变,最终开口,“我决定了,你换个名字,我送你出国读书,避一阵。”
“什么?”出国读书,那不就是继续往深处培养吗?
“你成绩好,和我家温阮不一样。女孩子嘛,多读点书是好的。名字是必须换的,你再继续用着她的名字,我怕她泉下有知,会不开心。”
“嗯。”
“我供你读书,你以后是一定要回报我的。”
温阮不敢直视阮棠,只好拼命点头。“我一定。”
“就这样吧,这一年你休学吧,你把事闹这么大,继续留在这老是让别人想起强奸强奸的,对公司形象也不好。”这是一个冷漠的商人说的话。
“来年我送你去隔壁的国际学校,好好读,有出息了,我等着你给我养老。”这像一个母亲朴实的期望。
家暴、失孤、强奸、复仇,这些充满暴力悲情的标签是她过去十七年的汇总,“出国”则光鲜耀眼了许多,好似都是电视剧常有的美好结局。
她年少不经事,和孩童时期的江雁声一样,都会充满希冀地写下,“新的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