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片混乱,尖叫声,辱骂声混杂一片,像一锅沸腾的水。
倏地,陈宴身前钻出一道纤瘦身影,怒气腾腾,动作间寒光一闪,唬得几个人同时向后一退——
周知意举着把菜刀挡在陈宴身前,眼神暴烈决绝:“不怕死就来啊!”
“……”
“周知意!”
陈宴扳住她的肩,“躲后面,别犯傻。”
上午的阳光正烈,大面积地投晒到这混乱不堪的院子里,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凌凌寒光,恰如陈宴此刻的表情。
似乎没有人想到这个小姑娘性子这么刚烈疯狂,不顾一切,一时间都愣住了。
在那一瞬的沉默里,身后倏然传来“咚”一声闷响,之前一直被周知意护在厨房里的徐碧君捂着胸口猝然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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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好几年,再想起那天的情形,周知意都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梦。
像是一个充满恶意的前兆,从那一刻起,所有事情都朝着糟糕的方向脱轨而去。
原本肆意生长的沃土变成一片恶臭肮脏的淤泥,拖拽着她不住地向下沉……
周知意是被急诊手术室外猝然亮起的红灯惊醒的。
徐碧君因为受到刺激情绪激动,突发心肌梗塞急需抢救。
周知意定定站在手术室外,像是被人抽去灵魂的躯壳,面色惨白,一动不动,双手在无意识地抖动。
直到陈宴从背后搂住她的肩,她才突然像是被人拍醒了般,如抖筛般颤抖着动了动嘴唇,却奇怪地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陈宴一言不发地将她转了个身,抱进怀里。
眼泪好像只是一种生/理/反应,没意识地往外涌,洇湿了陈宴胸膛那块布料,又湿又烫,灼着他的心。
陈宴低垂着眼,手掌抚着她脑后,低声道:“别怕。”
这两个字像是触发了某个按钮,将周知意混沌一片的神思拉了回来,她终于找回了声音,嘶哑又无力,尾音颤得不成样子。
“阿宴,奶奶会死吗?”
“死”这个字,出口艰难,像是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紧抿着唇,脱力般的往下沉,被陈宴用手臂撑住。
“别瞎想,不会的。”陈宴轻抚着她的背。
周知意眼睫颤抖着,没出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逼上悬崖的赌徒,穷途末路,只能闭着眼睛向下跳,赌一把渺茫的生死。
陈宴不擅长安慰人,语言在这一刻显得更加无力。他喉头哽了下,又说:“我们找了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支架,奶奶一定可以挺过来。”
周知意终于趴在他的肩头呜咽出声。
“怪我,都怪我,是我太冲动,我不该去拿菜刀,奶奶一定是被我吓到了。”
“不怪你。”
陈宴紧咬着牙,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溢着难忍的痛苦:“怪我。”
怪他没有提早发现周明温的事情。
怪他没有保护好他们。
怪他先动手。
陈宴紧紧抱着周知意,手背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愤怒和无力像火焰和冰海,互相撕咬着,拖着他往下拽。
那一刻他绝望地想,如果徐碧君真的出不了手术室,他欠周家的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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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碧君进入手术室后,派出所的民警到医院来了解情况,带周明温去做了笔录。
周明温回到手术室外的时候,周知意还缩成一团,蹲在那排无人的长椅边。
他脚步顿在原地,像是不敢再向前走,过了好几分钟才脚步沉重地走到周知意面前。
“依依。”他蹲下/身,叫她。
周知意从臂弯里抬起头来,眼尾赤红地看着他。
周明温手指动了动,想拍拍她的肩,又被她那漠然的眼神打消了念头。
他只得讪讪垂手:“别怕,奶奶一定会没事的。别怕啊。”
“你为什么要回来?”周知意声色毫无波澜、冰冷机械:“你不在家时我和奶奶过得挺好的,你为什么要回来?”
眼眶烫得生疼,她紧咬着舌头,逼退不自觉想要流出的眼泪,直到尝到口腔里淡淡的血腥味。
“你赔钱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为什么要拿借来的钱去投资传/销产品?为什么要去借高利贷?”
如果不是因为他急功近利被传销公司骗去了最后一笔钱,如果不是因为他执迷不悟去借了高利贷,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