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显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苏翊打起精神,吩咐身边的人想办法稳住军心。
但是,“士气”这种东西,一旦低落下去,一时半会儿是没那么容易重新起来的。
苏翊比较倾向于怀疑对方只是虚张声势,但是现实很快给了他当头一棒。
那片火光的海洋冲到前面来的时候,包括苏翊本人在内,很多人都看到了冲在最前面的陆离。
火光之下,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却并不影响他催马疾奔,一路猛冲到两军阵前。
“将军,会不会是……鬼?”一个士兵哆哆嗦嗦地仰头看向苏翊。
后者立时回枪把此人钉在了地上。
但是与此同时,更多的人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这也是苏翊自己的功劳——为了鼓舞士气,他和百里昂驹自出城之初便一直在向将士们宣扬陆离已死的消息,甚至连死时的种种细节都说得明明白白,如同亲见。
这会儿将士们亲眼看见一个“已死”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中的震动可想而知。
陆离身后带着的是三万金甲卫将士,以及秦敀的十万北燕援军。
不论是从人数上还是从士气上,苏翊的优势都已荡然无存。
偏偏这时候,南面山坡上的火已经烧了过来,苏翊在山顶的营盘迅速被几丈高的火舌吞了进去。
天时、地利、人和,一霎时全都转移到了陆离的那一边。
“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吗?!”苏翊仰天长叹。
偏在这时,一个参将冲上前来,急道:“禀将军,少将军不知所踪,左翼众将士群龙无首,这会儿自己已乱起来了!”
“嘉儿不知所踪?怎么会……”苏翊心中一急,竟险些被流矢射中眉心。
参将回说,该问的人都问过了,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苏清嘉。
苏翊彻底恼了。
如此关键的时候,军中重要将领不知所踪,有几种可能?
被谋害?被俘虏?叛变?
无论哪一种可能,对苏翊都是致命的打击!
***
那么,苏清嘉此刻在哪儿呢?
薄州城外,路边的水沟里,倒着一辆简陋的马车。
拉车的马已经死了,血迹干涸,看上去至少有一天了。
似乎是出于某种直觉,苏清嘉勒住马头,在那辆四分五裂的马车旁边停了下来。
他跳下马奔到那匹死马旁边蹲下来,细细查看了马腿上的印记——是北燕的战马没错。
可是薄州城中并没有北燕的将士,就连带兵的北燕皇子也不住在城中。
北燕战马本不该出现在这儿。所以,他的猜测已经基本得到证实了。
苏清嘉忙俯身钻进扁了半边的马车,细细地在里面搜寻了许久,终于在车门的位置上,找到了寸许来长的一段布条。
这显然是女子的衣料。可是除此之外,他也看不出别的什么来了。
车中并没有血迹,只是在外面的车辕上有刀砍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不是新的。
苏清嘉站在马车旁边,有些迷茫。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这是平生唯一一次,他没有听从父亲的吩咐,甚至也没有听从自己的理智。
同时,这却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坚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苏清嘉重新骑上马,冲到城门口,开始拉着每一个人不厌其烦地打听那辆马车的事。
太阳渐渐地升了起来,移到中天,然后又开始缓缓西沉……
傍晚时分,苏清嘉骑马拐进了一处逼仄的小巷子,连敲了六七家的大门之后,终于见到了一个让他莫名觉得头皮发麻的女人。
盯着那张陌生的脸看了许久之后,苏清嘉拧紧了眉头。
对方的身上,有血腥气。
苏清嘉不算聪明,但自幼行军打仗的历练,让他对血腥气异常敏感。
“你有什么事?”那个女人冷冷地看着他。
苏清嘉看看天色,讷讷地冒出了两个字:“借宿。”
女人皱了皱眉:“我是寡妇,不方便相留陌生男子。军爷请往别处去吧!”
苏清嘉迟疑了一下,拔刀出鞘,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那女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苏清嘉见状,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手中的长刀立时又往下压了几分:“少说废话,别耍花招,毕竟刀剑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