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眉头微皱,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苏青鸾一时有些下不来台,便求救地看向苏轻鸢。
程若水笑了一笑,试探着打了个圆场:“淑妃姐姐心里念着皇上,填词咏情也是一件雅事。我们这些粗笨无才的,纵然有这份心,只怕还写不出来呢。”
苏青鸾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简直无地自容。
她自幼胆怯、怕见生人,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像如今这样当众出头,任人评头论足?
虽然早已设想过这种可能,她仍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的愤懑便更添了几分。
苏轻鸢早已察觉到了妹妹求救的目光。但不知怎的,她实在提不起兴致来帮这个忙。
僵了好一会儿,她只得转头看向陆离:“她们说得这样热闹,你好歹也表个态才是。”
陆离面露微笑,淡淡道:“静敏一向口无遮拦,淑妃不会跟她计较的。”
苏轻鸢闻言便笑道:“还不快起来,跪来跪去的做什么?瞧着倒像是贵妃欺负你了似的。”
苏青鸾在地上迟疑着,不肯起身。
静敏郡主干脆歪着身子往陆离的怀里一靠,朝苏青鸾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苏青鸾的脸色立时苍白了。
陆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偏过了身子,回避了她更为亲昵的动作。
苏轻鸢低下头去帮陆钧诺挑鱼骨头,对旁人的小动作一概只装作看不见。
苏青鸾在地上跪了许久,竟无人再劝她起身。
程、沈二人俱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面带微笑岿然不动。
苏青鸾渐渐地有些累了,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在一片奇怪的寂静之中,她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浑身微微地颤了起来。
“怎么了?”苏轻鸢皱眉问她。
苏青鸾摇头不答,却慢慢地缩回了双手,捂住肚子。
程若水忙站了起来:“淑妃姐姐身子不爽吗?在地上跪了那么久,莫不是伤了胎气……”
“我……没事……”苏青鸾缓缓地摇了摇头,却紧紧咬住唇角,一副竭力隐忍的样子。
陆离放下手中的酒盏,抬起头来:“身子弱,就不要随便出门。小路子,多派几个人送淑妃回宫去,再传个太医过去看看吧。”
“皇上!”苏青鸾挣扎着抬起头来。
陆离迎上她的目光,面无表情:“还有何事?”
苏青鸾膝行上前,急道:“臣妾的病已经好了,胎象也已稳固,原不必过分小心。延禧宫的奴婢们只知臣妾身子弱,时时处处小心留神,不许臣妾随意走动,也不许姐妹们过来探望……这样一来,臣妾形同禁足,身子虽养得好,心里却时常忧虑……臣妾斗胆求皇上开恩,看在腹中孩儿的份上,准许臣妾烦闷时出宫走走……臣妾定当安守本分,绝不惹是生非!”
陆离眯起眼睛,审视地盯着她。
苏青鸾一番话说完,早已双腿虚软,冷汗涔涔而下。
静敏郡主在旁“嗤”地笑了一声:“认识你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你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不过,淑妃妹妹啊,你是不是忘记捂肚子了?真正动了胎气的人,可没有像你那样的——太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苏轻鸢面露微笑:“也未必是忘了,没准是这会儿又不疼了呢?”
静敏郡主捂嘴笑道:“是啊是啊,淑妃妹妹的肚子真是个好东西,想让它疼的时候它就疼,不想让它疼的时候它就不疼——这样乖的肚子,真真可人疼呢!”
苏青鸾的脸色又是一阵发红。但她居然依旧顽强地跪着,不肯倒下。
陆离盯着苏青鸾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你的性子一向孤僻,朕倒是头一次听见你说愿意出门走走。”
苏青鸾努力地挤出笑容:“臣妾自己也常常觉得不解,或许是腹中孩儿喜欢热闹吧?”
陆离笑道:“既然你这样说了,朕自然没有驳回的道理。只是你身子本弱,如今更要加倍小心,身边时时刻刻都要有人跟着,否则被朕知道了,朕可不饶你!”
“谢皇上!”苏青鸾喜形于色,连连叩头。
陆离吩咐秀娘扶她起身,笑道:“现在可以安心开宴了吧?”
苏轻鸢抬起头,似笑非笑:“谁还有什么想要的,一并都说了吧。皇帝一向小气,过了今儿,以后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记得赏你们呢。”
静敏郡主抱着陆离的胳膊撒娇道:“皇帝哥哥赏了淑妃妹妹,可不能不赏我!年节将近,我的禁足也可以免了吧?”
陆离横了她一眼,冷声道:“免不免的,你不是都出来了吗?”
静敏郡主“嘿嘿”一笑,又仰起头来笑道:“我还想要一个恩典!皇帝哥哥,陪静敏干了这杯酒,好不好?”
陆离笑着举起了酒杯,笑道:“朕的心里忽然有些怕——你一向喜欢狮子大开口的,今日这样收敛,必定有诈。”
在场几人都笑了起来。
静敏郡主将酒盏斟满举在手中,向着陆离的手臂勾了过来。
“这是做什么?”陆离的笑容淡了。
静敏郡主笑道:“听说民间夫妻成亲的时候,合卺酒都要交杯而饮!我们嫁进宫里来,连个正儿八经的婚礼都没有,多委屈啊!皇帝哥哥开个恩,给我们补上合卺酒成不成嘛!”
苏轻鸢放下筷子,淡淡道:“合卺嘉盟缔百年,倒是个好兆头。”
陆离的脸色沉了一沉,将酒盏放回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