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阳气正盛,王府里的苍翠草木沐浴着明媚日光,焕然一新。
罗敷帮挽湘提着一篮粽子,做着侍女的活计,跑前跑后地奔波。她在方继跟前表现得不能再勤快,想给他留下个好印象,以后回京就难以见到他们了。
她舍不得挽湘,抱着她不撒手,挽湘摸着她的头发,眼圈也红了:
“你成亲的时候,我和介玉来洛阳看你好不好?”
罗敷摇摇头,闷闷地道:“先生不喜欢京城,而且你还带着孩子,不能出远门。”
挽湘把一个包裹交给她,柔声道:“送你的,留作纪念也好。”
王放和方继说完了话,来到这边把她拉开,罗敷拿他的袖子擦擦眼睛,转过身。
州牧的轿子晃了晃,开路的侍卫高声屏退百姓,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王府的街口。
另一辆车停在石狮子间,赵王和王妃只送到影壁,便被河鼓卫请回。
罗敷身子一轻,被他抱上了车,帘子打下来,她按捺不住拆开包裹,从荷包绣囊间拎出两件小衣裳来。
她看着看着就翘起嘴角,赞叹道:“这个做的好精细,我只会绣自己名字。”
“你名字绣起来也挺难,”王放半个月没碰她,手臂从腰上慢慢缠紧了,“听说一旦当了娘,绣工都会变好,咱们试试。”
他猛地将她压在小榻上,罗敷连忙推他:“外面有人!”
王放吮着她的唇瓣,手指伸进袖子,摩挲到一处粗糙的凸起。他喘息着剥去她的褙子,“怎么弄的……”
白皙光润的肌肤上印着一道狰狞的疤痕,颜色泛着红,触目惊心。
他的心凉了半截,蹙眉:“自己划的就不疼?”
罗敷知他猜到,便不瞒他:“方琼留在南安,从京城寄药太远,前两天放点血做了简单的药丸,让他带在身上。”
王放沉默,她安慰道:“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回京会针对方子好好做解药,肯定不会一直放血,隔那么远,送过去也坏了。”
他吻着她的额头,愧疚得说不出话,她那么怕疼,却眼都不眨地在自己胳膊上割开口子。她承诺过他,不管怎样都要治好方琼,所以真的是不计手段。
车厢里不透光,比露天凉爽,可是他蹭的她有些热,想要躲开些,简直是妄想。
褙子掉在榻边,她的襦裙玲珑有致地勾勒着身段,裸.露的肩头映在他眼中,如一抔白雪。他的唇悄无声息地滑下,蜻蜓点水地落在锁骨上,她微微一颤,被他攥住手腕,动弹不得。
“今天是端午……”她垂死挣扎。
他从鼻子里应了声,继续放肆地动作,罗敷快哭了:“五月初五忌——”
王放封住她的唇,极尽缱绻之能,“……忌行房?”事情总这么多,他很不乐意,“先放过你,子时一到,你别想睡。”
他松了力道,把她的头发放下来,重新挽了一个髻。罗敷手忙脚乱地拾起衣服,从小镜子里看见他低垂的睫毛和认真的神情,心倏然就化了。
“什么时候能到洛阳?”
罗敷掀开帘子,阳光穿过玻璃,静静地铺在他檀木般的黑发上。窗外的远山逶迤起伏,小桥流水潺湲明媚,行人仓促往来间,市井的喧闹模糊可闻。
他们就要离开南方了。
王放从身后环住她,嗅着她发梢的幽香,喃喃地说:“别到了,就这样。”
第163章 丢人
洛阳的槐花开得正盛。
月如银钩,风里夹着靡靡的甜香。几只乌鸦停在槐树上,冲脚下几座年久失修的房舍嘎嘎叫了几声。
这里是城外的一所残破义庄,茅屋里装着无处安葬的流民、当街横死的乞丐,屋子后是一片偌大的乱葬岗,省了棺椁的钱。
官府每年出钱雇佣外地人搬运尸体,就地掩埋,此处在京城的几所义庄中最为荒凉,阴气也最重,连干久了这行的汉子也不愿在这过夜,然而今晚却不得不就着水井凑合一宿——城门已经关了。
月光凄凄地流进窗口,草席间露出一张僵硬惨青的面孔,看上去刚死不久。
是个脸盘稍圆的青年,五官清秀,眼角至左颊却缺了块皮,暗红的血肉赤.裸地长在脸上,甚是可怖。
抬尸体的两个大汉正围着篝火喝酒。
“今儿真是晦气,你说这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卡在关门前让我们给送出去,要不是药局给的钱多,老子才不接这生意。”
另一个人道:“我这心里总是发毛,这人以前是做大夫的,肯定是医坏了人,才被仇家给剥了脸皮、打断右腿……若真如此,死后阴气不散,危险得很。”
他们下午接到官府命令,抬尸时木板不小心在墙上撞了一下,白布里溜下块东西,掀开布定睛一看,居然是死者的脸皮。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现在的大夫少有医德,被人打残打废的光城南就有几十个,这人还是惠民药局的医师,被“重金”送出,绝对不正常。
药局里报官的舒医师给了他们二两银子,要他们抬到东边的义庄好生安葬,但他们想赶上闭城门的时辰,就直接抬到最近的地方。没想到回城时刚好遇上关门,那天杀的卫兵看他们不掏银子贿赂,就是不让进,语气粗暴地叫他们明日一早再来。
“兄弟担什么心,依我看哪,这人在京城无亲无故,连户籍都没有,生前是个混饭吃的,死后也翻不起浪。”
洛阳的外地人相当多,后头乱葬岗里,基本全是没有京城户籍的小喽啰。
说话那人抿了一大口酒,打了个嗝,“上次咱们抬的那个老家伙,也是大夫吧?”
另一个笑骂:“你糊涂了!他不是,他主子才是——还葬在柳荫山上呢!隽金坊的大官人,一死就死全家,连管家都克!”
“对对!是司府的管家!我就纳闷了,他平日没存钱买墓么,倒让咱们胡乱埋了。”
“像这种没家室、没给别人留话的,就算他有钱,经由官府做主,定是随随便便命人弄出城,生怕污了天子眼皮底下。至于那存的钱嘛,天知道被谁摸了去。”
两人兴致勃勃地骂起官府,忽然一阵风刮过,月亮被云层遮住,四周立时暗下来。篝火幽幽地闪动,大汉们的脸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