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1 / 2)

世子吓得瘫坐在地上,赵王惊愕地挺着肚子,声嘶力竭:“护驾!护驾!来人啊!”

罗敷看着满堂涌动的人,那些戴着玉扳指的商人们脱掉行动不便的外袍,或从身下的坐垫里抽出刀,或从腰带里拨出软剑,疾步如飞地冲上台阶。舞姬们挡了路,刺客毫不留情地砍瓜切菜,顷刻间杯盘狼藉、灯影剧晃,殷虹的鲜血像洒开的葡萄酒淌满了金边地毯。

方琼握住那女刺客的手腕,出手如电地卸了她下巴,罗敷惊叫一声:“她背后!”

他一掌掀翻罗敷的案几,菜肴和杯子叮铃咣啷地撞在刺客的身上。罗敷再看时,对面的令老夫人和挽湘不见了踪影,这厢行刺世子的女刺客得了手,仰身躺倒在刚刚碎裂的玉片上,刹那间脸色发黑,人已没了气。

酒盏上涂了厉害的毒,一接触血肉立马发作。罗敷看得心惊胆战,下意识撑住软垫想站起来,突然发现左腿能使力了。她还来不及高兴,就被迎面刺来白花花的刀刃闪了眼睛,喊道:

“方琼,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极细的剑,镇定自若地挡住四面八方袭来的刺客,罗敷不得不往他那边靠,以免让兵器伤到自己。赵王和世子那边也多了人护卫,但落了下风,王妃中了一刀,痛叫一声摔在阶上,世子红了眼,抽出侍从的刀便往母亲那里冲。

“爱妃!”

“家风倒是不错。”

方琼淡淡地评价了一句,罗敷皱起眉,听他道:“伤兵过来些,接下来就可以看戏了。”

“伤兵”这个称呼让她有些恼怒,“你们不会是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我可不想陪你们玩。”

她话音刚落,堂中最亮的那架烛台轰然倒下,一眨眼的功夫,灯火全灭,偌大的屋子里暗了下来。

“终于来了么?”

方琼蓦地拉住她的手,她一下子伏倒在他的垫子上,额角呯地撞到了案沿,眼泪猛地飚了出来。

他也变了脸色,用手揉了揉她的额头,“真是对不住,可能咱们两天生就没有默契。”

“默契个头!”她终于骂了出来,“小人!混账!有本事别第一次见我就躲在树后面偷听啊!我要是再信你就出鬼了!”

骂完了她深吸一口气,感觉从来没有这么通体舒泰过。

方琼以左袖掩口,再也忍不住笑出声。王府的护卫从前院增援赶来,他放心地撤了剑,道:

“秦夫人目光如炬,方某甚是欣慰。”

庭院里飞起几只鸟雀,一个府兵惊恐地大喊:“后门又来了一批!是……是审雨堂的人!”

审雨堂的势力在南部十分强大,只要雇主给出满意价钱,谁都能杀,可今日竟前所未有地登了一国藩王的家门!

赵王腿一软跌在地毯上,红色的常服沾了血迹,颜色愈发深。眼看府中女眷们死的死、伤的伤,他双目圆瞪,发冠歪斜,吼道:

“卞巨误我!”

罗敷分了神,那位越王殿下又做了什么天杀的事了?她朝侧后方瞧去,也被吓了一跳,黑衣蒙面人犹如潮水涌进堂内,身形如夜枭。

方琼轻笑道:“现在察觉,王爷觉得为时已晚么?”

赵王批发哭道:“可怜我一家老小今日就要葬在这懿德堂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罗敷看不起他这个德性,默默转头,恰巧对上方琼潋滟的凤目,“你们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

方琼道:“我就是说了你也不信。”

她气的面色发白,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狠狠道:“说什么命在我手里,我要是管你,就把我名字倒过来写!”

“秦夫人以前没骂过人吧?覃神医贵为郡王世子,家教果真不错。”

见她快要爆发,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门口:“来了。”

罗敷努力告诫自己要平静,目光在触到奔来的人时却再也平静不了。

卞巨率领几十名河鼓卫,一声令下,把懿德堂包围得水泄不通。审雨堂的杀手去年在京城折了一批,知道河鼓卫的厉害,使出全力对抗,一部分人不顾自己身负重伤,拼死也要取赵王性命。

赵王认出了河鼓卫的服饰佩刀,连滚带爬到妻儿跟前,老泪纵横:“统领!统领救我!”

卞巨气沉丹田,运力道:“陛下口谕,不留活口!”

两名河鼓卫飞身闪到赵王一家旁,与老练的刺客缠斗。地上堆着死不瞑目的府兵,世子捡起掉落的剑,也要加入,被一刀鞘拍回了地上。

“保护王爷王妃和世子!”

惨淡的月光从天窗里漏下,照着血气弥漫的大堂,一刻之前,这里还是歌舞升平的接风宴。

院子里忽地大亮,手举火把的渝州卫黑压压地出现在王府中,审雨堂的人知道形势不妙,两头都被堵,准备越墙逃走。哨声尖锐地响起,杀手们兵分两路,脚下生风地跃出懿德堂,跳上两边的云墙,如同草丛里受惊的蚱蜢。不料上面倏然迎头罩下两张大网,将逃窜的刺客兜了个满。

“收!”

渝州卫蓄势待发,数百根利箭瞬间射出,网中的鱼被扎成了刺猬,惨叫连连。

卞巨朝影壁的方向单膝跪下,“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

河鼓卫们气壮山河地一同高呼,渝州卫亦齐刷刷地跪倒,以额触地。

赵王满眼泪花,如遭雷击,恍惚道:“陛……陛下?”

今上不是在禁中吗,虽说月前命他好生接待方琼和秦夫人,可他怎么带着卫兵跑来渝州了!他贺新帝登基时曾在朝会上面过圣,这风姿仪态确是今上无疑,并非他的幻觉。

他膝行两步,“请陛下为臣做主啊!臣差点要被那卞巨给害死了!”

正堂里悄无声息,院子里也格外寂静,风吹过竹林,带起阵阵涛声。

月亮穿过云层,影壁上映着摇曳的竹枝,一人从琉璃砖后缓步走出,黑色的甲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罗敷不禁低念了声:“十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