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长命女 我想吃肉 2798 字 2天前

“谁知道这次判不判呢?唉,也不知道老夫人那里跟萧家的事有个结果了没有。”她想得还挺多。

吕娘子道:“我看圣人不会对府上怎么样的。教训或者会有,但是,总归不能伤了太子吧?”

梁玉微微放心:“那便好。等有个说法了,我就进宫去。跟凌家装傻,真是恶心!”她决定讨厌凌珍珍!怎么凌珍珍还觉得委屈了吗?你们一对狗男女甜哥哥蜜妹妹的,别人就得活该受罪呀?你坑我一把,我坑你一把,这不是早该想到的吗?这还要记仇接着干?那行吧,谁怕谁啊?

吕娘子但笑不语。

梁玉只管在家里等消息,谢罪的本子上去当天,惩罚下来了。

出乎了吕娘子的预料,桓琚这次罚梁家罚得颇重,从梁满仓开始,加上梁满仓四个儿子,梁家五个有官的人,全被一笔抹成了白丁。官儿,没有了,梁大嫂引以为豪的官衣,扒了。俸禄,当然也是没有的。还好,赏的钱没有收回去,赏的田也没有收回去。

来宣旨意的是程为一,他板着一张脸,抑扬顿挫地读完了诏书。看着梁满仓被打击得很惨的样子,心道,毕竟是老农出身。一惊一乍的,轻浮。

梁大郎兄弟也是被抹了官的,官衣自从穿上身才洗过一次,不明白为什么一句话就连官也没有了。梁大嫂妯娌几个更像是在做梦一样,这就不是官娘子了?

梁玉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么个结果,也是让她猜疑——胡说八道罪这么重?!咦?我还有门籍吧?他想起来没有?忘了收了?

人已经起来了,扶着梁满仓去接了旨。然后给程为一辛苦钱,接着得打听一下消息。还没等她开口,程为一就低声说:“三姨,府上也太不谨慎了。”说完又觉得这是句风凉话,跟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个,她能管她爹吗?

略停了一下,又说:“圣人很不满,说,看错梁满了,梁满应该是个安份敦厚的人。府上是再写个谢罪的折子吧。”

“好!”梁玉果断答应了,又问,“我只问一件事,圣人提到门籍了吗?什么时候除我的名?”

程为一笑道:“梁满的错,与三姨何干?”

梁玉道:“我是他闺女,应该的。吕师给我说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您给带句话,给我的,我不敢不要,不能教圣人给别人。圣人要拿走,我也不皱眉头。圣人知道这一家子的,就是庄稼人,还没学会京城的规矩。连被参了都不知道要干什么,还得人教才知道要写折子。容家里关起门来多沉沉心。”

程为一道:“府上进京也有些时日啦。刚进京的时候不是挺好?三姨是个通透的人,这些日子多少事,您心里该有个数。不能让人总等着吧?等了半年了,够啦。”

梁玉心里有数了:“您说的是。”眼睛往旁边看,梁满仓也回过味儿来了,别的不提,先说:“是我错了,一把年纪自己丢人不说,还给圣人丢人了。”

程为一对梁满仓道:“梁翁,安份些,对谁都好。您还有一件事,看完了就好了。”

临走前,他又对梁玉说:“圣人还提起三姨来着,三姨要是想姐姐了,多进宫看看。”

“是。哎,刚才说还有一件事呢?”

程为一同情的表情挂在脸上,说:“是还有一件事,等看完了,着梁满父子各自具表。梁媪和三姨就不用看了。”

梁玉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这不是好事。程为一说她不用看,她偏偏想看,假装走了,又折回来悄悄在一边等着。正站着,几个嫂子也扶着南氏,探头探脑躲在一边。才抹了官,大家都好奇,这会是一件什么事?

程为一拍拍手,便有一队军士押着两人到了梁府门内。他们是奉了桓琚的命令,把这二人打死在梁府正厅前——桓琚指定梁满仓带着儿子们观礼。还指定了他们必须亲自写观后感上交。

军士自带刑具——红黑两色漆的大棒,崭新才油过的,两张板凳一放,按下两个男人来,捆在板凳上。梁玉看了一下,不认识,轻声问南氏:“阿娘,这是什么人?”南氏也不知道。

还是吕娘子回忆起来了:“左边这不是陪梁翁吃酒的帮闲吗?右边那个似乎也是到过府里的。”梁玉看了她一眼,吕娘子肯定地点点头,没错,她是帮梁玉留意了不少事情。

话音刚落,程为一一声令下,大棒子交替落下。受刑的人年纪都在四十上下,一口流利的京城官话,边挨打边叫梁满仓:“梁翁梁翁,救救我!再也不口无遮拦了!再也不胡说八道了!梁翁,吃酒胡言,你也有份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梁满仓,你见死不救!你不得好死!”

梁翁现在就怕自己也被打死,屁也不敢放一个,眼睁睁看着两个大活人被打成两条烂肉。他见过饿死的,见过病死的,见过累死的,争水械斗也打得头破血流。因为说错话打死,头一回。过错何其小?惩罚何其重?

梁家上下,呆若木鸡。梁玉若有所思,扶起南氏:“咱们回吧。”

第40章 皆是君恩

女人们一声不吭, 悄悄地退到了后面,在南氏的正房里聚集,却连一丝多余的动作也不敢再有。

梁家上下一直都知道皇帝的权威,荣华富贵都是他给的,这是多大的威能?皇帝对梁家不错, 以致梁家上下对皇帝的敬畏,更多是一种“与有荣焉”。

直到他杀人给你看。

没有人敢再喊“你去给宫里说, 叫宫里评评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嘱咐过,这次行刑的场面极其血腥。至少梁玉知道,乡下殴斗的时候一个打不好,一棍下去没见到血人却打死了的事是有的。但是今天, 偏偏要打得鲜血淋漓,明明是钝器的棍子,在行刑者的手上玩出了花样,将人打得血肉横飞, 棍子落在人身上,再抬起来能揭起一层皮肉,受刑者哭号诅咒许久之后才断气。

南氏受到了一些惊吓, 倒比儿媳妇们要好些,骂一声:“掐尖好强嚼舌头的时候不是忒能讲吗?现在咋了?哑巴了?”

骂了骂人, 她的惧意去了一些,声音没那么抖了, 觉得心态平和了不少, 于是接着骂:“要啊!要啊!接着要啊!这也想要, 那也想要,你们咋不讨饭去?!!老大家的,你是不是也想要进宫去耍耍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还没问到梁四嫂,四个儿媳妇儿就都跪地求饶了。

南氏还不肯罢休:“他娘的!一个个都反了营了你们!老娘跟前你们要管事儿了,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也管起来?是不是要去替圣人把宫里也管一管啊?滚你娘的!都他娘的给我滚回老家去,老梁家要不起你们这群能人!”

梁玉没接话,看来母亲对嫂子们近来的行为也不大满意。一个天上只能一个太阳,一个家里也是这样。前头说话算数的是梁满仓,后面说话算数的就得是南氏。南氏肯让女儿代管家务,那是她的权利,儿媳妇要分权,那就是挑战婆婆的权威。一个小小的家庭,因为骤然富贵,所有的毛病都被放大了。

南氏骂得儿媳妇们叩头不止,求饶的话也不会讲了,梁大嫂只恨自己鬼迷心窍,明明知道婆婆是个多厉害的人,之前还敢觉得有自己说话的份儿了。南氏毕竟有了年纪身体不大好,骂了这两段,开始喘起来,梁玉赶紧给她捶背,叫人拿茶来,又说:“阿娘……”

“还有你,她们这么作,你就忍着啊?你刀呢?”

梁玉低头不语,随她骂。南氏也骂得差不多了,最后以骂儿媳妇收尾:“行了,这下好了,都他娘的什么也不用显摆了。你再显摆你那官衣呀?!都是叫你说没的!都给我滚回屋去!再他娘的掐尖好强,都休了!叫她真要饭去!她就能天天要要要了!”

四个儿媳妇齐齐一震,哭也不敢哭,拱肩缩背乖乖回房去了。留下南氏低声对梁玉道:“玉啊,这事儿大不大?”

梁玉看了吕娘子一眼,低声道:“应该不大吧?”

南氏拍着胸口说:“现在能跟你说这个话啦,我心里慌得紧。”

梁玉道:“别担心,我等两天收拾一下就去宫里瞅瞅。”

南氏流泪道:“还是丢丑了,还是没给金做成脸。搁乡下,这是叫女婿打上门呀。没脸呀。”

梁玉道:“可不敢这么说,那是徐国夫人的女婿。”

南氏流泪淌得更凶了,她好好养大的一个闺女,这就不是亲戚了。怨谁呢?没得怨,梁家有这一切,不都是皇帝赏的吗?

南氏道:“就盼你爹能撑得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