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其华仍然躺在床上,张着四肢摆成个“大”字。
薛氏的离开对他来说只是愧疚了一小会儿,并非多么重要的事情,眼下他满脑子都是先前在瓦沿子看到的那些出手豪迈的赌客。
有一把庄家押了大,很多人跟着押大,他却觉得应该是小。
开出来果然就是小。
满满一桌子铜钱,还有好几锭银子,都归了别人。
他囊中羞涩,只有区区十几文,根本没资格上去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
如果他有资格下注,那些钱至少一半属于他。
足足十几两银子啊!
严其华惋惜得不行,就听到张氏“咚咚”的砸门声。
没办法,只得披了外衣不甚情愿地出去。
张氏站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你这个窝囊废,连个儿子看不住,老严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严家的根苗凭什么跟着姓薛的走?赶紧把我那孙子要回来。”
严其华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个孙子,孙子不有得是?”
孙氏莫名有些心虚,推搡在旁边看热闹的严青贵一把,“赶紧回家,淋湿衣裳看不揍你?”
严青贵嘟嘟哝哝地走了。
张氏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哪儿有得是,拢共就三个,你还给我撵走一个,那婆娘走就走了,谁都不稀罕,可惜我那大孙子。”
“行了,我给你弄一个回来不就行了?”
张氏抹把眼泪,“那得是我严家的种儿,别人家的不要。”
严其华忽地就笑了,“当然是我的种,谁傻啦吧唧地给别人养儿子。”
街坊邻居顿时大眼瞪小眼,都竖起了耳朵,严其华又打哪儿跑出个儿子?
这下有得热闹了……
第28章 选择
薛氏站在东四胡同的宅子门口,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前几天,严清怡陪她去官府立下女户并落了房契,她只知道新宅子是在府衙附近,本以为是处立锥之地,完全没想到会是这般宽敞。
三间正房干净明亮,门窗是新换的,墙面是新刷的,窗纸是新糊的,就连庑廊上的柱子也涂了新漆。
院子很大,方方正正的,靠西墙从北到南足可以开出一大片菜地。
就只东厢房和倒座房仍然是一副破败模样。
林栝歉然道:“时间紧,只能先尽着正房收拾,厢房跟倒座房的门窗已经量好尺寸交给木匠做了,过几日会有人来安,顺便把墙面粉刷一遍。”
严青昊在旁边插话,“本来屋子更多,还有三间西厢房,姐说用不了那么多,修葺出来还得花费银钱,就让工匠拆了。”
因为银钱和时间都不凑手,而且就薛氏跟严青昊两人住,就算以后严青昊娶妻生子,这房子也够住。严清怡寻思着不如拆掉,平一块菜地,可以让薛氏有个营生干。
盖房子容易,拆房子快,正房门窗没做好,西厢房已经拆得干干净净。
拆出来的砖瓦补了正房屋顶,还把灶台重新砌了,能用的檩子照样用,腐坏的木头则劈成木柴堆在南墙根留着生火。
匠人是林栝托营造司的差役找的。
没出正月,工匠闲着没事干,乐得来挣点零花钱。泥瓦匠找了三个,一个大工每日十五文,两个小工是十文一天。木匠也是三个,用了五天工夫,做出来三扇门两扇窗,门窗都是最简单的样式,既没雕花又没刻纹。
上漆再用三天工夫。
紧赶慢赶,终于在正月的最后一天把正房收拾得能住人。
此时,壮汉已将箱笼等物件都搬到正房厅堂,林栝跟薛氏寒暄几句与他们一道离开。
严青昊代薛氏送了客,从怀里掏出一吊钱并百十多文交给薛氏,“姐给的,让娘看着需要添置什么就去买,等过些日子她再送来。”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铜钱,想起这宅子全是严清怡独力张罗下来,薛氏簌簌落泪,“你姐她……以后见到你姐,别让她送钱来了,娘岁数也不大手脚都灵便,给别人洗洗衣裳补补袜子或者到外面摆个摊子,总能养活得了咱两个。”
“嗯,”严青昊用力点点头,“我记着了,我也能干活,明儿就早起刨地。”
薛氏哭笑不得,抹一把眼泪道:“傻小子,半点不随你姐,家里没有锹铲,你用手去刨?”就势收住泪,往各屋瞧了瞧。
东屋靠墙砌的炕,西屋则安着床,又摆了书案书柜等物。
都不是新家具,像是从哪里淘换来的,却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两人当下决定了,薛氏住东屋,严青昊住西屋。
严青昊就把各样东西从箱笼里搬出来,薛氏分别放到合适的地方,归置完就开始铺床。
正铺着,听外面有人敲门,却是附近馆子的小伙计送了饭来,“是位姓林的小哥吩咐的,已经会了钞。”
两盘菜,一荤一素,两大碗精白米饭,外加一小盆蛋花汤。
薛氏忙着找碗碟盛饭,忙乱间才醒悟自己竟不知厨房在哪里。
小伙计见屋里东西混杂,知道是刚搬家,笑道:“婶子不用急,过一个时辰我来取,或者要是这位小兄弟得便,就麻烦送到南关大街东边的德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