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种病的人多,不代表病不危险,按李东阳自己写的奏章就是:臣于弘治十七年十月初,得患痔漏脏毒等证,燥热秘结,累日不通,几至危殆。也就是说,这个病在明朝是可以要命的。
虽然张居正平日素以精力充沛,身体健壮著称,而且这次痔疮发作时间不长,他就照常处理公务与一干部下饮宴通宵。可是李彩莲也从御医那得到两个消息:一,张居正的痔疮治不好,而且拉血非常严重,跟普通的痔疮病人不太一样。二,对张首辅来说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休息,但问题眼下的大明朝谁敢说让他老人家休息,那自己就得做好长眠的准备,所以这个方案压根不敢提。
有了病不但不休息,反倒依旧整日应酬不断,这绝对不是好现象。李彩莲没兴趣管张居正死活,范进的前途未来就必须考虑。不论如何,也得把他调动回来。不但如此,自己还要给他前程、富贵包括这房子,也要让他住的风光,张舜卿能给的,自己都能给。让他也看看,这女人除了比自己年轻漂亮,还有哪能超过自己?
张舜卿对她的态度虽然客气,但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鄙视。那种鄙视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一般人都感觉不到。可李彩莲何等样人?自然能感觉出那种文臣子弟对于自己这种民妇出身的妇人那种优越感。再说这女人不傻,或许能猜出自己和范进的关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张舜卿不敢揭露这一切,甚至不敢阻挠自己和范进的来往,她已经想好了,就算范进大婚前后,她也要来范家,恶心一下这个骄傲的女人,让她知道,在范家她不是一手遮天总有人可以治她。
自从万历大婚,母亲这里来的就少了,在罪己诏事件后,就更不怎么来.虽然身边有爱子潞王朱翊镠以及永宁公主陪伴,可两个都是小孩子只能讨欢喜,不足以做心腹之谈。是以对于这个堂姐的到访,李太后双手欢迎,两人的关系比在娘家还要亲厚。
一见堂姐的面,李太后就关切地看她脸色,随即又担忧地表示,堂姐面色憔悴,自己赏赐的那些补品,不知为何没有效果。李彩莲不好回答,只好把话岔开,两人盘马弯弓过了好一阵,才把话回到范进身上。
“张家千金岁数也不小了,张家嘴上不说,实际心里也急得很,姑娘总留在家里,不算个事啊。太后想想,去年的时候,张家的老夫人就做主,给张大小姐和范进订了亲,这不就是急么。若是总拖延着不办,也不成话。太岳相公为国操劳不容易,人都累病了,咱们别的忙帮不上,这点事总该伸把手。一个相府千金,没事就去婆家陪着个乡下老太太说话,这也不太体面啊。还是早点把人调回来,让他完婚,人踏实了,才好为朝廷出力不是。”
李太后偷眼看着堂姐,虽然她嘴里说得都是张舜卿,可是看她提到范进神采飞扬的样子,假公济私之意都已经懒得掩饰,如何还猜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她嘴上说张舜卿长在范家,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天天陪着范家那个乡下老太太说话,还出钱帮范家一个管家婆子开酒楼?
李太后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可怜的堂姐啊,这是图什么。自己很清楚,堂姐眼下最需要的不是人参灵芝而是范进,可范进成了亲,你再跟他来往又怎么会方便。他日一旦事发,又该如何了局?
按着自己的意思,最好就是不让范进成亲,再把堂姐安排到江宁做佛事,成全她的心思。可是张居正对自己的恩情在,自己又不好太过薄待他的女儿,何况堂姐都这么说了,自己也该做个顺水人情。至于将来怎样,张居正的女儿总不至于太过不讲道理吧?
她想了想:“听说范进在上元干的很好,去年的时候罢了织造,把内织染局和神帛堂废了,改成了官款采办。还有些奴婢们私下议论,说是宫中上用缎匹怕是要出乱子。结果不但去年缎匹未曾短缺,质地也比过去内织染局送来的要好。算起开销,比过去办内织染局省了三成有余。还有上元的人丁、田亩都比过去增加了好几成,一县一年赋税抵周围三县之和尚有盈余。就这个还有人参他,说他什么以邻为壑,这都什么人啊。这个时候我要是把他调回来,就怕是大家以为这个罪名做实了,怕是寒了忠臣的心。”
李彩莲道:“这事也不难办,范进这两年都没来的及回京铨叙,一说述职地方的士绅们就拦着城门不让走,就连巡抚那都能接到禀帖,地方士绅留人。这样的好官,谁也舍不得啊。可是照这样下去,到了六年头上一准还是走不成那就真是耽误了。不如下一道旨意,就宣他回朝述职,一回来就不让他走了。至于谁接他的班,让他保人就是。”
李太后点着头,“嗯嗯,这是个办法。还是皇姐想的周到。不过如今皇帝大了,咱也不好代替他做主,来人啊,把万岁请过来,跟他当面说一下这事。”
一旁的永宁公主道:“母后,那位范卿家回来,还会进宫给皇兄讲课么?”
李太后警惕地看了一眼这个女儿,她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尤其对待子女上,更是没有公平可言。对于朱翊镠可以百般迁就,对这个女儿就不怎么重视,如果不是李彩莲要求,她甚至不打算让女儿和儿子同时出现在自己的宫殿里,是以对于女儿的问题病没有好俩色,而是冷着脸问道:“干什么?”
“儿臣……儿臣想要当面谢谢范卿。听嬷嬷说,如果不是有这煤炉烟囱,往年宫里都会死很多人,就算是天家贵胄也不一定安全。自打有了这个,我们就不用再害怕中炭毒了。”永宁是被母亲训惯的,对于母亲的态度并没有过多反应,只是诚惶诚恐说着。
朱翊镠这时也道:“母后,皇姐说得对啊,儿臣也听太监这么说过,过去过冬的时候,皇宫里都会死人,小孩子最凶险。自从范卿家献了煤炉烟囱,太监们就不害怕了。儿臣也想当面谢谢他。”
李太后对儿子的态度明显变得温和,点头道:“这话一会你们记得跟自己皇兄说吧。你小小年纪就懂得知恩图报这很好,你皇兄要是能像你一样,哀家就省心了。这回得跟他好好说说,让他明白做人得知道感恩,不能忘恩负义。太岳先生的恩典还有范卿的功劳都得报答,必须把人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