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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底下是什么?”苏岳对于农活儿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看着杜小芹扎巴着手在量那细肥,好奇问道。

第458章 尽职的捧哏

杜小芹有些局促,但在娘家这些日子已经让她拘束内敛的性子放松了许多,更关键的是正好手里占着活儿,因此边张着两个手指去比划细肥的厚度,边弯着腰答道:“种薯块儿。”

声音虽不大,但比之前见了人就远远躲开要强多了。

“哦,原来白薯竟是这样种的!”瞅着那厚厚的细肥,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想着底下的薯块儿被这样严严实实地盖着,等到了秋天就能长出圆头圆脑的白薯,苏岳感叹了一句,加之这几日都在帮村里人写着咏春、祈丰收的词句,生性又是个喜爱自由田园生活的,并没有因为覆盖细肥的农活儿脏而露出嫌弃鄙夷之色。

如此轻松的口气让杜小芹松了口气,心内对于“读书人都清高气傲”的固有印象稍有改善,尽管如此,她秉性罕言内向,只管低头干着活儿没有搭腔。比划着细肥差不多一扎的高度了,利落地复又苫上芦苇席,如同在细肥之上又盖了一层纱巾。

倒是妞子打小就习惯看着大人眼色讨生活,她看出眼前这个手举着红纸头儿的叔对于娘眼下正在做的事儿很感兴趣,面色又善,学了舅妈对他的称呼,仗着胆子解释道:“先生,不是种薯块儿都能盖了细肥就能生出大白薯的!”

声音是孩童特有的稚嫩,同时也带着妞子特有的胆怯和小心。

“哦?”苏岳看着这个女娃娃,微微弯了腰笑着问,“那什么样儿的可以?”

这种和蔼的态度是最好的鼓励,妞子声音里的胆怯一去,更加清脆高亮了,“将那些有虫眼儿的、磕破的、干干巴巴的拣了就成了,刚刚我和舅妈拣了许多!”

杜小芹忙着铺芦苇席的动作顿了下,轻轻呵了一声,“妞子!”面前这个气度明显不同于庄稼汉的人可是满肚子学问的教书先生,杜小芹生怕妞子话多让苏岳絮烦。

苏岳看着妞子,虽仍然清瘦,但远不是之前在彭家的那种干巴瘦,原本看着轻轻一折就能折断的胳膊也长了些肉,小脸蛋儿更是圆了一圈,五官随了娘和小姨的清秀,是个长相讨人疼的孩子,此刻小脸儿上扬着笑容,满脸求表扬的神色。村子里就这么多户人家,谁家有个什么八卦不出两日全村都能传了个遍,苏岳对于杜小芹母女的遭遇早有耳闻,如今看妞子对于农活儿这样熟稔,想必之前没少干,心里大为不忍。

“你很厉害,比先生我强!”虽是玩笑之语,却也含着几分认真的佩服,闻之让人信服。

妞子上扬的嘴角更加翘了翘,得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娘,回过头来忍不住继续道,“先生,那你知道盖完了芦苇席接下来还要干嘛吗?”

“这还不算完?难道还要继续盖细肥?”苏岳配合道,犹如一个尽职的捧哏。

逗得妞子捧着肚子笑,“错啦!要给这个白薯炕加火,一天得加两遍!”说着伸出细细小小的两根手指头给苏岳科普。

“哎呦,我们家妞子能了,还给苏先生上起课来啦!”洗完手赶过来的季桂月从苏岳手里接过报春的对子,满口道谢,还不忘带了一小罐子芥菜疙瘩过来,不过苏岳却没收,“还有许多,如今日头暖

和了不经放,吃完了再过来拿。”

第459章 大树墩子

深知苏岳的性格,不是那起扭捏推搡之人,他说还有那必定就是还有,他说吃完了再过来拿那必定就会如此,大可不必同他推让虚客气,季桂月也爽快地将芥菜疙瘩的罐子搁在一旁,“那就等先生吃完了来自取!”

等苏岳走了,季桂月还举着那对子左看右看,啧啧夸赞:“这字儿写得可真好!”

妞子仍然沉浸在被苏先生表扬的雀跃情绪中,踮着脚尖儿就着舅妈的手也去瞧,“舅妈,这上头写的是啥呀?”

“哈哈,这些个字儿认得舅妈,舅妈却认不得它!”季桂月自嘲地爽快一笑,又同杜小芹道,“这位先生可真是个不错的人,满肚子学问,待人却随和,怨不得你哥成日家说先生人好。”

想着方才苏先生对待妞子的态度,不过一个陌生人,却比彭家上下老小对待妞子的耐心和善意加起来都多,更何况还是个中过秀才的读书人,杜小芹轻轻点了点头,“嫂子,这底下就得备些耐烧的木柴了。”

“可不?那柴火堆里头我瞧着虽然柴火还多,却没有几个经烧的,等吃了饭咱去后山上寻些个树桩和树墩子回来。”

种薯码上了炕,底下的月余时间就要天天给炕加火了,就如同妞子刚刚说的,每日里两遍,每次得烧大半个时辰左右,因此必得要树桩或者树墩子这类十分经烧的才行,且烧炕的火候也要拿捏得当,

温度低了误事,温度高了种薯直接就被烧熟了。因此每次烧炕都得小心着些,随时摸一摸炕温,一旦火太旺了就要将火炭撤出些,封上炕门防止热气外溢。

等过了这二三十天,薯炕就渐渐有了动静,上头蒙着的扎长细肥就会一块块地显露拱破的迹象,这承望拂开细肥就会看见种薯块儿发了芽,烧火频率就低了下去,一日一次即可,也不用树墩子了,什么玉米棒瓤儿或者秸秆点燃了燎一燎就成了。

这活儿与孵小鸡比起来要求自然低得多,但也是项磨人的农活儿,以往都是季桂月干的,但是因为生了安安之后身体亏了下去,去年春头上更是病得炕都起不来,可家里又没多少地,白薯再断了,更是吃饭都难了,无法,杜大山硬是自己个儿忙里抽冷子弄了。

杜大山家里家外忙得陀螺一般,心力憔悴;季桂月面黄肌瘦病在床上喘喘咳咳;安安也因为营养跟不上整日里恣扭人,想着那时候的艰难,再看如今热火朝天的好日子,季桂月摸了摸妞子的小脸蛋由衷道:“小芹、芊芊,再加上我们妞子,是咱们家的福星呐!”

妞子抿着嘴儿不好意思地笑,杜小芹忙着种薯炕的手稍稍顿了顿,鼻子发酸却要掉下泪来,彭家那个火坑她是再也不想回了,这几日睡前总也翻来覆去地想彭大壮那日临走前放的狠话,虽则小妹安慰自己华子应承了要帮忙想法子,彭大壮的难缠她最清楚不过了,想要说服他和彭家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一日没消息她便一日悬着心,如放在火上烤着般煎熬,这份人情看来是要欠定了。

听说要去后山上挖树墩子,樱子、阿青连带着裴华、曹松都一齐去了,呼朋引伴一般,不像是做农活儿倒更像是郊游。山里春天的绿是从脚到头一点儿一点儿染绿的。先是从那条小溪开始,慵懒的溪

水开始灵动起来,潺潺流动的同时带绿了柳尖儿的嫩黄,而当柳叶不知不觉间在梢头由尖变叶、从黄转绿之际,如同一夜之间山坡底下泥土地上小草已经探出了脑袋,挤挤挨挨成一撮撮的了。

仍大片枯黄还没来得及苏醒的山林间会藏着一团一团红白粉黄各色的山桃花,但山顶上却兀自无动于衷地固执喜欢着冬天,冬天来的时候山顶是第一个抢着迎接的,而转念春姑娘驾临时却迟迟拖着不肯动弹,一直要候到溪水尽情喧闹翻腾、沿路欢叫着“春来啦!”才会慵懒回应,而只有山顶起身回应了、春意才算是彻底得透了。

衰草捧新绿,乌燕鸣残雪。

溪水旁掬水敷面,早春的溪水已经不复寒冬的刺骨,水澈而面爽,一群人不忘来时的任务。

挖树墩子是个不折不扣的体力活儿,但是对于砍过柴、割过草、摸过鱼,庄稼地头长大的人来说更是件趣事儿。以树墩为圆心,遇到小石块就用镐子刨,碰到大石头就用撬棍撬。

第460章 苤莒

挖到的最大一个树墩,直径足有半米多,盘根错结,非常难挖,但却是烧薯炕最佳的柴火,别说妞子,就是几个杜芊芊她们姑娘家也使力撼动不得,樱子不信邪,高高抡起镐子“砰”一声砸在树根儿处,结果只留下了不痛不痒的小白点子,倒是让樱子的两只手臂被反震得麻酥酥的,不禁扔了镐子“哎呦”叫唤了两声。

曹松笑着拦了正欲上前的裴华,“我来!”后者也不逞强,任由他上前拾起镐子,弯腰围着树墩子将树根四周的土都扒拉掉,很快,更深处的树桩漏了出来,从怀中扯出来备好的粗绳将树墩子拢上,站定了往外试着拽了拽,“是个大家伙!”

于是几个人齐心协力攥了绳子劲儿往一处使,如同拔萝卜一样:“一!二!三!拔!”

劳动号子都喊起来了,妞子顶来劲儿了,兴奋地前跑后跳,日头从头顶密密匝匝的嫩绿枝梢缝隙之间漏下来,照在众人脸上斑驳的明亮,溪流潺潺应和着小声,不像是干农活儿、倒更像是春游来了。

姑娘家本就没多大劲儿,再一笑,劲儿都散了,其实也出不了多少力,到底还是靠曹松和裴华二人将生生拔了出来,曹松担心裴华的腿,余下的活儿坚决不让裴华干了,自己用斧子将那些支棱太过的枝杈给剁了,又将那个一人合抱都费劲的大树墩子劈成了三四份儿,方便带回。

大大小小挖了十来个树桩就住了手,山上倒不缺这些个,只是挖多了带不回去。不管帮没帮上忙,又是笑闹又是出汗的,众人都渴了,山溪清澈见底,掬起一捧清凉解渴。蓝鸟花经过了一个寒冬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