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尘笑了笑,没把她这话放在心上。
“随你。”
周迟一步步走下台阶。
望江楼门口挂着几盏灯笼,照亮周江澜的侧脸。他一笑,过来牵她的手,驱散她心里的寒风。
李一尘临走时说的话在她脑中响起。
“沈时不爱你,书院不爱你,你那个弟弟也不值得。你真的爱他?你忘了在王宫时,那些宦官最喜爱玩弄十一二岁的青嫩少年吗?我们好不容易结束这一切。难道你想逆行倒施,变得和那些东西一样?他呢,他又爱你什么?爱你的相貌,爱你能带给他的东西,爱沈时和江城书院作倚仗?阿迟,你知道我最舍不下你哪点吗?你很轻盈,像一个真正的仙子,没有什么能绊住你,想得少,不必计较后果,没有什么大爱大恨。想必你喜欢那小少年也是因为这点。轻盈意味着浅薄、易碎,脆如你喜爱的琉璃,你们将来的感情就是这样,注定不长久。”
二人登车。行至柳树街时,周迟命车夫停下,想在长街上走一阵。周江澜陪她下车,侍女跟在两人身后。李承业自然也要下马,不太情愿地陪在一边。
周江澜抓住周迟的手腕,摸到袖子里,想和她十指相扣。周迟避开。
“怎么了?”
“不合适。”
周江澜发笑,捉住她的衣袖。
“想你。”
周迟不肯让他牵,道:“我剑上的徽记的确是火焰,但我没有说过,它也可以是花,太阳,或者别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得像呀。”
“剑穗好做吗?”
周江澜在袖子下与她暗斗几个回合,终于扣住她的手指,大获全胜。他笑道:“好做的,十分容易。”
周迟想了想,从荷包取出几团红绳,道:“你教我,我要学。”
周江澜拿了两根,道:“先打一个十字结。”
“十字结?”
周江澜不知道怎么解释,一下噎住。
“顾名思义,就是——”
“我明白了。继续。”
“好呀。”周江澜轻轻一笑,“你看,这根先对折,这根绕进去,然后这样。”
那两股细绳在他手上像活的一般。
“慢一点。”
她有要求,周江澜自然照办。
“再慢一点。”
李承业简直看不下去:“再慢成蜗牛了。”
周迟白他一眼:“没让你开口。”
李承业十分不满:“有事李大将军,无事一边去,你就不能和小七学着点,你看看人家。”
这句话属实招恨。想要毁掉一对青梅竹马,就对平日要强的那个人施离间计,方方面面都拿他和另一个做比较,再恶意地踩他一脚。
周江澜道:“李大哥,你就别惹姐姐不高兴了。”
他转向周迟,和气地说:“我慢慢来,姐姐你看,像这样,然后这样,下面的线最后要穿过上面这根。”
第一步周迟已经学会了,不必再重复,他将第二步第三步又演示了一遍。周迟学着他的步骤照做,到第三步。
周江澜提醒她:“要穿过去。”
周迟预感自己会失败,不出她所料,将两条绳拉到一起时,它们各自散开了。
“明明穿过去了。”
周江澜抿了一下嘴唇,笑道:“姐姐,你没有。”
“这到底是为什么?”周迟不能理解,“怎么就能变成这样了?”
李承业看周江澜反复地教导,早已跟着看会了。他不明白这有什么难的。
他十分不屑地说道:“是个人,有手都会。”
周迟把这绳结拧成一团,塞进荷包,交给侍女。
她骂道:“破烂玩意。”
李承业不高兴听这个,他认定她指桑骂槐,说道:“弄不懂就气急败坏,会不会说话。”
周江澜劝阻道:“李大哥。”
少年这声劝也不是真心的,仅停留在表面,话语间藏不住笑。他的确赞成李承业所说的,有手就会。他不理解周迟为什么学不会一个简单的十字结,偏偏她还非要学,意会、言传、身教,他都试过了,收效甚微。
周迟看周江澜嘴角上扬,心情很好的样子,莫名有些不甘心。这要是放在他们在一起之前,他一定会好声好气地教她,把她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耐心且执着,绝不放弃。
她想起李一尘,越想越觉得,她这位师父虽然不值得信任,但说的话未必没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