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却并无喜色,苍白着一张脸,“嗤”了一声,“有什么喜啊?我好歹是妃位,又是皇上潜邸时的旧人,可是皇上却是先来看过一个贵人,才想着来看我……这样的皇恩,不过是施舍的罢了,我可稀罕不起来。”
星镞便也尴尬地赶紧站直了身子,上前扶着华妃,稍微替华妃整理整理头脸,边忙叨边轻声劝,“……主子便别计较这些了。那李贵人虽说位分低,不过终究是新宠,皇上贪新鲜,也自是有的。”
“主子也不想想,皇上这么顾着李贵人,虽说想不起来到咱们宫里来,那同样儿怕是连储秀宫也去得少了吧?”
华妃便一眯眼,面上的不甘,终于点点化解开去了。
她便幽幽地一笑,“也对。从前是她年轻,我们谁在她跟前都显得人老珠黄;如今,她也三十了,也不再水灵儿了。皇上的恩宠,终究有渐渐衰竭的一天……”
华妃调整好了心情,皇上也已经到了。
皇上大步流星直接走进暖阁来,瞧见华妃要起身的模样,忙上前摁住了华妃的肩,“快躺下,别起来!朕是来看你,可不是叫你惊动着的。你躺着说话儿就好!”
皇帝顺势就在炕边儿坐下,还攥着华妃的手腕。瞧见这架势,星镞心下也自欢喜不尽,这便赶紧退出去,将隔扇门拉上,在门外候着,方便皇上和她主子私下里说话儿。
皇帝问了问华妃的身子,“太医开的药,可有好好儿吃着?去年端午时节,朕瞧着涂景云、张铎两个给你开的方子,你吃着甚好,今年便又让他们两个按着原样儿再给你配上一副药,你可早晚都按时吃了?”
华妃有些尴尬,不过小心地掩饰住了,只努力扯扯嘴角,想要尽力显示配合的模样儿,“……多谢皇上关怀,妾身自是吃着。”
一想到涂景云和张铎给开的那副清热消暑的药,华妃便连嘴里都是苦的。
她是多年有病在身的人,按说对药物的苦楚已经早已淡漠了,可是涂景云和张铎开的这副消暑解热的方子还是着实叫她受了苦去。
——她已是气血双亏的人,本来就虚弱不堪,每日里也吃不下什么去,却还因为那药而滑肠。当真是拉得她天昏地暗,从炕上坐起来都困难了。
故此她还是在皇上面前撒了谎,那药她早偷偷给停了,再吃下去,她知道她就得拉到只剩一副活骷髅去。
皇帝凝着她的眼睛,“吃着就好。一定要按时吃,早晚各一副,否则这药效就不足,那些药材就也都糟践了。”
华妃眼神微微躲闪,只敷衍地应着,“妾身遵旨。”
皇上转了个话题,“……广兴,你知道么?”
华妃心说:难道皇上是想说广兴进宫来查李贵人的病的事儿,这便也要知会她一声儿?
华妃便装傻,不想叫皇上知道她正等着看热闹呢。
“妾身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内务府大臣吧?有日子了,妾身宫中女子去领端阳节赏,妾身隐约记着那底档上的具名儿,好像就是‘广兴’二字。”
皇帝点点头,“你不知道他,却可惜了。他啊,可是首告和珅之人,可是个大胆儿!”
华妃自觉这话跟她没什么干系,皇上说起来,也就是没话找话说罢了,她便淡淡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皇帝便眯起了眼来,“朕啊,听说李贵人的病,颇有些蹊跷。朕便叫这个广兴来查此事。”
华妃又敷衍了声儿,“哦。不知道广兴查出什么来没?”
皇帝轻哼一声儿,“查出来了。李贵人这病,不是自然得的,是服用了不该服用的药去。”
华妃心下暗笑:皇上终于知道了。不过天子也是男人,在后宫女人们这些心眼儿上还是有些迟钝,她都早想到的事儿,皇上却才知道。
不过她在皇上面前继续装傻,“服药所致?什么药啊,谁给她的?”
皇帝眸光渐暗,“……能叫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健康人,变成病歪歪的模样儿,自然用的便是泻下消减的药。”
华妃心下冷笑,嘴上却淡淡道,“想来也是如此。那这药是从哪儿来的,皇上该叫御药房那边儿好好查查。“
“查了。”皇帝幽暗的眸光依旧圈住了华妃去,“查着了。广兴办事,果然不负朕意。”
华妃好奇地抬头,“查着谁了?”
华妃心下说:难道查着了是李贵人自己个儿了?那可热闹了。
皇帝点点头,“查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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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全无防备,叫皇上冷不丁这一句,惊得险些直接从炕上一头栽下来!
“皇上说笑了!妾身,妾身的身子不适,皇上这说笑可苦了妾身去……”
皇帝倒是笑笑地凝注她,“谁说朕跟你说笑呢?朕这会子跟你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笑的去?再说,这害人性命的事儿,竟有什么可笑不成?更何况是在朕的后宫里!”
华妃一个寒颤滚过,从头顶到脚底,全都如堕冰窟般的拔凉。
她这一刻才意识到,皇上当真不是说笑,而是在跟她说真的!
她浑身颤抖地攥紧炕罩上的雕花,心下迅速转过无数个念头。
——她是叫人给害了!是有人趁着她这些日子病着,自顾不暇,故此将李贵人的事儿给栽到她身上来了!
她本以为她病着,不去主动掺和那些事儿也就是了,何曾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竟有人反倒趁着这时候来害她!
“皇上!妾身冤枉啊……妾身的身子骨儿,皇上比谁都清楚。妾身这些日子来已是自顾不暇,连炕都起不来了,妾身又怎么会去害李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