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瑶抓紧机会道:“不,大师,其实我是想找一个人。”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老和尚以为听岔了,和方才软糯清甜的声音不一样的是,此刻多了一份坚定在其中。
老和尚又抬脸看了看,眼前的小施主还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娃娃,为了更靠近他说话,一颗小脑袋努力地往上仰,老和尚注意到,她的双脚脚尖拼命踮起,维持了一个很艰难的动作。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小施主的语声里,双眼里,都充满了一份坚毅。与大人无二的沉稳与果敢。
老和尚很快明白过来,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立即翻开蓝色簿子,对照上面的内容查了起来。
签诗语:“新荷初出来,花叶正发开;鬼抱心中斗,名传天下知。”
顾云瑶虽然前世读过书,进过学,但对签语一无所知。定定地看老和尚,老和尚慢慢说道:“即是寻人,这是一个上上签,就不用担心了,凡事不要有疑虑,会有贵人扶持。待到花木逢春之际,正是施主出动的大好时候。”
顾云瑶道:“那我要往哪里找呢?”
老和尚想了想,道:“施主大可以去往富饶之地试试。也不必担忧路途凶险,会有贵人相助。”
顾云瑶点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记得前世顾峥重回顾府,是在他已经中了举人,名满南直隶的时候。但是南直隶之大,又有点无迹可寻。既然被说了“富饶”两个字,江苏那里应是一个好选择。
再度谢过老和尚,顾云瑶离开了万象殿。很快找到了顾老太太还有薛妈妈等人,因时候也不早了,四人一齐又下了山。
看着小施主远走的身影,接触到她祖母时候,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又回来了,老和尚有些匪夷所思。难道刚才的都是错觉吗?
又重新看向解签语,上面对于姻缘的注解是说,这孩子的婚姻实乃大吉,夫妻两个琴瑟和鸣,无需旁人做媒,而满月之际将是两人情定终身的好时候。
……
离开坐落永安寺的山头,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
因赶不上回府里用膳,怕顾云瑶饿着,顾老太太难得带她去了一回酒楼。
顾云瑶被抱下马车,望着同样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的酒楼,有些兴奋。说来惭愧,前世她从出生到死为止,都没有光顾过一次酒楼,这次老太太因见她确实乖巧可人,对她放心了一些,一天之内带她见了两回“世面”。
四个人一起进了一间楼上的包厢。
能从旁边打开的窗扇看到一楼内的情况,有说书人正在动情地讲着什么故事。
顾云瑶被安排坐在最靠边的位置,正好能听见那说书人讲到高.潮的部分:“只见那小老儿须发皆白,却是艺高人胆大。眉梢一挑,小老儿已欺近了威武大将军的身边,这高手之间的过招,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虽然前面的内容没有听到,顾云瑶还是听得十分专注。
桃枝和薛妈妈依然站着,顾老太太用公筷往顾云瑶的碗里不断夹菜。
“瑶儿多吃一些。”
顾云瑶看一眼对面坐着的祖母,岁月静好,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许多不可磨灭的痕迹。鼻头突然有点发酸,顾云瑶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怕祖母看出什么,也换起公筷,往她的碗里不断夹菜。
随即嘴角绽开了甜甜的笑:“祖母也多吃些。”
顾老太太感到欣慰。难得今日儿心情好,虽说在顾府里面规矩不能坏,在外面,别人瞧不见。顾老太太抬头和薛妈妈还有桃枝说道:“你们两人也坐下吧。”
桃枝还不敢坏了规矩。薛妈妈比较懂事理,老太太既然发话了,那便谢谢老太太的赏赐。
两个人一块儿入了座。
顾云瑶在旁看得不禁佩服起祖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从祖父走了以后,祖母能够把持顾府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笼络人心的手段,她得跟着好好学学。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得灵活应变。
快吃完饭,楼下来了一群不速之客,顾云瑶没看清楼下人的影子,顾老太太的脸色却是变了,有些铁青。
指着窗子,叫薛妈妈和桃枝两人先合上。
第18章
楼下传来了一阵动静,薛妈妈和桃枝两人的动作极快,等到顾老太太才吩咐完,窗扇也被合上了。
顾云瑶只能从先前关窗的一瞬间看到楼下的情景,但也叫她足够震惊了。
动静闹得有些大,整座酒楼都能听到一楼的声响。
一个阉人正吊着嗓子说话:“见到咱们的厂公大人,还不快行下跪礼?”
难以想象,这是在天子脚下,都能为所欲为成这样,若是圣上没有看见的地方呢?
原来不单单是在将来的景旭帝继位后,会宠信那帮朝中阉党们,其实远在隆宝帝在位之时,已经种下了祸根。
顾云瑶忍不住想要瞧瞧情况,如果没有猜错,她在隆宝二年出生,如今是隆宝八年,前世过来稽查锦衣卫是否好好完成圣上旨意情况的那位厂公——梁世帆,和如今正坐在一楼大厅内的被称作厂公的大人,不是一个人。
甚至很有可能,楼下坐着的正是将来梁世帆的干爹,那位权倾朝野的大宦官——司礼监掌印太监。
宦官里面的一把手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其次才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梁世帆是十几年后的五大秉笔太监之一,行使批红的权力。不过在这位仅有一人可做掌印太监的干爹面前,他当真又什么都不是。
顾云瑶努力地透过窗缝往下看,只能大致瞧见一个坐在饭桌上的人。
前世她没有接触过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太监,只听过顾峥说过,朝中阉党为患,以阎钰山为首,连那些正四品以上的官员,都纷纷开始倒戈于阎钰山身边,甘愿做他手下走狗。
阎钰山指的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桃枝先前关窗时,匆匆看了一眼楼下,也知道来的人都是东厂那边的。
早有耳闻东厂的人手段残酷,滥用私权。
此刻见到顾云瑶这么好奇楼下的情况,不禁去拉了拉她:“姐儿别瞧了,那些东厂的人们可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
顾云瑶没能看到对方的长相,也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阎钰山,听到桃枝担忧的声音,也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