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床往北再行数十公里,是大片大片的雪松林。鄢流于的家就在雪松林的深处。
邵萱萱下了雪橇就吐了,无奈腹中空空,只吐出来几片没来得被胃酸融化的苔藓。
鄢流于把他们俩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木屋里没有地龙,炉火倒是烧得很旺。
“哥哥和妹妹,云和雨,住在一起是上天的安排。”
邵萱萱揉着胃暗骂他葛朗台!
我谢谢你没连着说“*”啊!
鄢流于虽然小气,为人还算守信用,收走秦晅的外袍,邵萱萱头发上的络子之后,还真拿了温好的羊奶过来。
邵萱萱拿起来就要喝,他却先倒了一些在小碟子上:“不要全喝了,留一些滴到眼睛里,很快就能好了——以后到雪山上,要用灰布蒙着眼睛去看雪,我早同你们说了,山神是不能亵渎的。”
亵渎你妹啊!那是强光造成的暂时失明,雪盲症好吗?!
封(和谐)建(和谐)迷(和谐)信真是可怕!
秦晅披着鄢流于的旧兽皮袄,坐在火堆旁烤火:“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鄢流于也坐过来:“他们都下山去了,春天到了,就回来了。”
“你在这里守山?”
“是的。”
“你说这山叫做呈岐山,是不是还有一个断头崖?”
鄢流于摇头:“这里只有雪莲崖、麻衣崖和望子崖。”
“望子崖?”
“我们雪山民以前是不住在这里的,天火夺走了我们的家园,我们渡海迁居到冰原上,冰原化了,我们又来到漠北,漠北的蛮族驱逐我们,我们到中原,中原的皇帝鞭笞我们……幸好有雪山神收留我们——我们的先祖就把家安在这里。先祖把自己的孩子都献给了山神,山神就更加保佑我们。孩子的父母思念孩子,就常常在山脚下徘徊,叩拜山崖上的山神。山神怜悯先民,将那些孩子变作雪鹰,每年大雪封山时从望子崖飞过。”
秦晅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山崖一定很高吧,你们的先祖长了一双鹰的眼睛?你们要是山神的子民,他怎么会抢走你们的孩子?孩子既然住在山崖上,父母又怎么能叩拜儿子呢?”
“母亲和父亲渴望子女,眼睛当然能变得明亮;孩子的身体里有山神的圣洁,母亲当然应该敬畏。”
秦晅只冷笑不答,鄢流于却被他的反应激怒了,拔了匕首来要和他出去打架。
秦晅坐着不动:“你没有亲眼看到先祖和他们的子女,我也没有亲眼看到他们,我们要为了他们打架?”
鄢流于迟疑地看着他:“我的父亲不会欺骗我,我的祖父不会欺骗的我父亲,我的曾祖父……”
“或许他们也被人欺骗了呢?要是先祖把孩子都交给了山神,你又从哪里来,你的父亲和祖父又从哪里来?”
鄢流于被他问住了,脸上变了又变,终于直接举着匕首冲了过来。
“你敢污蔑山神,我要杀了你!”
秦晅掂了掂手里还燃着火的木柴,正要动手,邵萱萱先抓起床头的枕头朝着鄢流于扔了过去:“你不是发过誓的吗,拿了我们的东西再找借口来杀我们,你这个骗子!”
鄢流于的动作顿住了,为难地看看秦晅,又看看邵萱萱。
秦晅随手把木柴又扔回到火堆里,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灰,抛回到床上。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丝毫不像一个蒙着眼睛的半瞎子。
邵萱萱却受不了火光的刺激,转瞬又捂住眼睛把脸埋进了膝弯里。
☆、第六十八回蛇类
第六十八回蛇类
鄢流于毕竟不是真流氓,被邵萱萱这样一吼,又心虚地坐了下来。
火堆里的木柴烧得噼啪作响,暖融融的火光照在身上,安抚着躁动的心情。但只要稍一抬头,就能看到对面一脸傲气的秦晅。
鄢流于还是有点压不住火,手痒脚痒嘴巴痒——这个人看起来就很欠揍!
他瞥了邵萱萱一眼,压低声音:“我不欺负你,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架。”
秦晅却不丝毫不领情,“哼”了一声,拿着木柴的手腕一抖,电光火石之间,一小块烧红的炭火,直朝鄢流于的方向飞去——他的动作太快了,鄢流于才刚意识到危险,要躲,那块炭火已经擦着他的发梢飞了过去。
那几根头发立刻就被烫得蜷曲起来,炭火落在泥地上,飞溅起些许火星。
鄢流于迟钝地往后一仰,连人带矮凳摔倒在地上。
邵萱萱眼睛看不到,只听到这么一声重响,再拉开蒙眼的布巾,即便睁开了眼睛,也只能看到隐约的火光了。
过度用眼的后果终于显露出来了,她彻底看不见了。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时连那声音的来源都忘了去问,只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恢复视力。
秦晅欺负完人,自顾自站起来往炕边走,一副“老子要就寝了你赶紧滚”的态度。
他毕竟还蒙着布闭着眼睛,虽然能够凭着听力和本能摸索方位,判断情况,但也没办法揣摩到邵萱萱脸上的细微表情。
炕床很大,一看就是为一大家子人准备的。
邵萱萱在这头坐着,秦晅便径直摸到另一边,摸索着抖开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
鄢流于爬起来,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把约战的话说出来——他还是很识时务的,眼前这个情况,分明是他自己被“恃强凌弱”了。
虽然很想揍人,可是自己打不过呀!
他垂头丧气地拉开门,然后听到一声有些惶急的“鄢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