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给宁端送这一大碗豆花!
席元坤铁青着脸坐在宁端对面,见他慢条斯理地袋中盒子一个个取出,又亲自动手给豆腐脑上浇了碎长生果、香油、辣椒碎、葱段、豉油,一看便令人食指大动。
只是这太接地气的食物,和好似山峰皑皑白雪的宁端并不相称倒是真的。
宁端显然没有分享的意思,一口一口,神情专注地将豆腐脑送进嘴里,坐在他对面的席元坤吃着公厨刚做好的午餐,竟觉得食不知味。
——席向晚都能想到给宁端送豆腐脑时考虑他的口味几何,怎么送给他时,就刻意送了他不爱吃的?
席向晚还不知道自己被亲哥抓了个当场,亲哥又究竟自己发挥想象力脑补了多少东西。她去朱雀步道上巡铺子是其一,去见李颖询问地买得如何了却是其二。
李颖一见到席向晚便心领神会地将她带到后堂,将两张薄薄的地契和席向晚的私印一道交还给了她,郑重道,“不负大姑娘所托,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席向晚展开两份地契仔细查看起来,李颖在她身旁低声解释道,“原先我也想着一张地契能办好的事情不需再弄得这么麻烦,可真去看的时候,才发现中央一大块地竟是已经被人买下了,只得从旁拼了两块,共计九百一十二亩荒地,姑娘交给我的六千两,从官府拿到地契之后,还剩下六十三两。”
席向晚点点头,将地契收起,笑了笑,“劳烦李掌柜替我走这一趟了。另一位买家是什么人,李掌柜可有听说?”
李颖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我待了这些日子,竟也没见到过那人,听说也姑娘类似,也不是买主亲自前去的,只派人带了印章和钱去,开口就要了一大块地。许是和姑娘想到一块儿去,觉得这些荒地日后用得上?”
若是真有人能和席向晚一样未卜先知,她倒是真要吓一跳。
席向晚将这件事情暗暗记在了脑中,寻思日后定要将这个和她一道买地的人找出来,弄明白为什么那人为什么要一掷千金买大片无用的荒地。
从朱雀步道离开后,直到再度回到都察院里,席向晚都一直在想这件事。
猜想宁端公务繁忙,应当没这么快散值,席向晚在马车里静静坐了一会儿,却听一直往外张望的碧兰惊讶道,“姑娘,是宁大人出来了!”
席向晚一怔,也通过帷裳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一袭红衣已经走了过来,他身旁还有人牵着那匹宁端常骑的枣红色骏马。
将先前考虑的事抛到脑后,席向晚掀开车帘,熟稔地朝宁端招了招手,“原想着你还要迟些,就没让人去打扰你。”
宁端翻身上了马,轻扯缰绳驱使马匹到了马车旁,看过席向晚的面庞手指,见到没有受冻的微红,才道,“去哪里?”
“平崇王府。”席向晚从马车一侧取出一封薄薄的信件,微微一笑,“替我那相思成疾的妹妹,给平崇王世子送一封信。”
席青容总不会天真到以为她会就这么独自一人去给易启岳送信,被人看到落人口实吧?
第53章
平崇王是有名的清闲王爷, 不问政事, 在三法司领了个闲职, 每月去几趟宫里见自己的生母太妃,成日乐呵呵的,汴京人都道他是心宽体胖的闲散王爷。
大约正是因为当爹的不好好工作, 所以作为平崇王世子的易启岳到了快成亲的年纪也还没有领职位, 只顶着个世子的名头, 看似尊贵, 在一帮子玩耍的伙伴中其实相当抬不起头来。
而原本平崇王妃是想借助和席府嫡孙姑娘的亲事给易启岳未来增加些筹码, 却没想到易启岳还没见到席向晚,就要死要活地说自己想娶的人是席青容。
平崇王夫妻俩劝了许久也没能说动这个独子,最后还是勉勉强强和席府四房定下了亲, 原本势均力敌的联姻顿时就成了席府四房的高攀。
本来这也就罢了, 只要儿子喜欢,正妻身份稍微低些也没什么,虽说是庶出, 但也是席府正正经经出来的官家小姐,又是席明德最为宠爱的孙女,平崇王府也并不嫌弃。
可镇国公府赏花诗会那一出丑闻之后, 不光是平崇王府,就连易启岳都迈不过这道坎了。
诗会那日不知道多少人在场,都瞧见了偏院里和野男人苟合的席青容,易启岳当时更是气得热血冲头直接踢开了门。若不是如此,事情也许还瞒得下来, 如今被几十个人看见了,怎么瞒都是瞒不住的。
诗会结束也有数日了,易启岳忽略了席青容缕缕送来的书信和礼物,连出门的勇气都没了。
往街上一站,他就觉得所有人都知道他被戴了绿帽子,都在对着他窃窃私语。
易启岳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委屈。
席府四房已经派人来百般道过歉,又说了席青容是被人设计陷害,可无论如何,她都已经不是清白的身子,想要嫁进平崇王府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平崇王府只等着三法司那头判案的结果下来,就准备去席府退亲。易启岳是打定主意在退亲之前,再也不跨出自家王府的门一步了。
原先在府中喊来画画的几个工笔画师,易启岳这会儿也没了闲心思招待,都让回家歇息着。
但他在画室里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将手伸向了一束画卷,动作轻缓地将其展了开来。
画中美人杏眼桃腮,风姿绰约,光是这么隔着画一看都令人挪不开视线,正是席向晚的眉眼和模样。
可易启岳看了两眼就皱起了眉。
这画已经极尽相似席向晚了,和她的本人却还差了那么些感觉。
就如同易启岳两次遇见她,她总是自带三分波澜不惊,好像山崩于面前也不会变色的沉静,那是他只有在浸淫官场多年的中年人身上才能见到的气度。
那种年龄沉淀下来的矜持与养尊处优的娇俏模样既矛盾又相称,将原本就美极的面容又往上提了一截,整个汴京城中的贵女们,硬是没有一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易启岳没有察觉到自己盯着画卷看了许久,入魔似的想要伸手一碰画卷上少女的面孔时,小厮轻手轻脚敲响了门,通传道,“世子,席府的——”
易启岳做贼心虚地手上一抖,险些将画卷撕破,听见“席府”二字便厌烦地皱起了眉,“他们四房来什么人都不见!”
小厮的声音顿了顿,才壮着胆子道,“是席府的大姑娘来拜访世子,在王府门外候着呢。”
“……席府的大姑娘?”
“是。”
易启岳心里一颤,飞快将画卷重新卷好,抬手扶正自己的发冠,快步往外走去,拉开门的同时呵斥道,“还不快将人请进来,堵在门外做什么!”
小厮有苦难言,“世子,是您说席府的人都……”他话还没说完,易启岳已经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往厅堂走去了,“——哎,世子,席大姑娘说了,她没送拜帖来,不好进门,因此特意在门口等着,问世子爷方不方便前去一见!”
易启岳的脚步顿了顿,立刻换了个方向,想着将要见到那张比桃李还艳的脸,顿时心脏砰砰跳,出了院子后,不仅没好转,反而变本加厉。
席向晚这个时候来平崇王府做什么?替席青容道歉?这事轮得到她一个和席青容同辈的姑娘家来出面求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