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惠妃眼中倏然落泪,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之人,对身后的人说,“臣妾听陛下的,陛下您放了他……”
皇帝则饶有兴味地看着与自己对峙的人:“他不知道你有孕对吧?只听说朕要发落你,就来送命了?”
房中一片肃杀,三人皆分毫未动地停了好一会儿,谢昭皱皱眉头:“你不一定打得过朕。”
那游侠只凝视着惠妃:“也许打得过。”
“打得过也没用,山下现在有四个御令卫百户所,另有六位千户,指挥使也在。”谢昭口吻轻松,“你上来的时候没见着是因为他们暂没管你,带着她下山你试试?御令卫新备的箭镞可不错。”
房中的气氛又比方才冷了一层,除却缓而小心的呼吸声之外,就只剩窗外传来的风声了。
皇帝淡笑未敛地看向惠妃:“他肯舍命救你,这人你大概这辈子也就遇到这么一个了。”
“臣妾不需要!”惠妃发抖发得愈发厉害,齿间不住地相碰,“咯咯”声不断。
她强沉了口气:“陛下刚才说让臣妾自尽,陛下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别拿‘君无戏言’来堵朕,朕今天就戏言了,如何?”
惠妃一愕,哑口无言。
皇帝复看向那游侠:“朕不让她自尽了,朕今天也没来过。你把人劫走,跟朕没关系。”
二人同时一嚇,惠妃不自觉地侧头看向他:“陛下?”
“啧。”皇帝啧啧嘴,叹气,“本来想更刺激些,看看他到底是真能舍命救你还是会‘适可而止’。但你既怀着孕,还是不吓你了。”
他说着有点兴味索然。不尽兴是真的,他本来是安排了许多层,先试试这人敢不敢来、再看看这人敢不敢动手、最后瞧瞧这人能不能拼死护她。结果嘛……
卫忱他们都准备好了,这一方院外看似没人,实际上放了一个总旗等着一起演这出好戏,万没想到出岔子的不是这位大侠,是惠妃。
“陛下您……”惠妃怔怔地望着他,胸口起伏几番之后还是难以置信的语气,“您许臣妾和别人……”
谢昭失笑:“你又不喜欢朕。”
惠妃下意识地反驳:“没有……”
“明明就是,就跟朕不喜欢你一样。”皇帝把话说得十分明白,“知道不被待见,朕还强留你?让你走得了。”
他想,就为先前惠妃帮他打理了那么久的后宫,他也得如她这个愿——毕竟连他都想过那么多次,觉得如果惠妃没有嫁给他就好了。
再说,既然他在力求和雪梨长相厮守,有凭什么要求惠妃不许为旁的男人动心?
都是人,人心都一样。
“天快黑了,适合劫人。”皇帝说着一笑,径自回剑入鞘,举步往外走,“会有御令卫跟你过招,你可以伤人但不能杀人,不然朕照样抓你回来偿命。”
渐黑的天幕下,小院归于彻底的安静。皇帝走出院门,卫忱迎上来时略有疑惑:“陛下?”
怎么这就出来了?不是安排了很多事吗?
“……没事了。”皇帝吁了口气,“安排你的人撤走吧,给他们留两个时辰再追。否则真追上了面对面犹豫抓不抓,就尴尬了。”
卫忱喷笑着应“诺”,打了个响指之后,院外数道黑影从不同的方向蹿下山去,枝头一阵由近及远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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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卫府里,苏子娴猛地喷了茶,擦着嘴瞪大了眼睛问眼前的御令卫:“你说什么?!”
“我说……大哥说让我转告嫂夫人一句,他今晚不回来了。”
“不是不是,下一句!”苏子娴眼都不眨。
“哦……”御令卫干笑一声,“城外出了些事,惠妃夫人被歹人所劫不知所踪,卫大人得忙着查这事。”
她确实没听错???
苏子娴傻眼了,看看旁边的雪梨,雪梨比她傻得还厉害呢。
惠妃夫人……被劫了?好端端的在庙里修着行,突然被劫了?!
雪梨不太懂,脑子努力往“大局”上想了想,琢磨着是不是哪方权贵有事要要挟陛下,所以劫个人质啊?
转而又觉得那也不对啊!想想就知道劫惠妃夫人不怎么顶用吧……惠妃夫人虽然贤名在外,但是出了宫,摆明着是和皇帝感情没那么深,劫她管用?
再说,皇子帝姬现在也都在宫外,若真是做人质,不是他们分量更大?虽说她这边的守卫或许更严密吧……可是听说惠妃夫人那儿也有一个百户所啊!
雪梨想到了昨晚酸梅乌梅回禀的事,觉得有哪里连不上,自己又想不出,便追问那御令卫:“你详说说,怎么回事?”
“臣也不知道……”那御令卫一脸的为难,“就是突然杀出个匪人,武艺好像还挺高,一连伤了几十个人,绑了惠妃夫人就带走了。听说卫大人气得摔杯子,陛下气得骂卫大人没用……”
话音未落他的语声就弱了下去,一扫苏子娴的神色,知道是自己失言了。
苏子娴咬着牙斜眼看雪梨,眼里端然写着:这是卫忱的错吗?你夫君凭什么骂我夫君?
雪梨一边打哈哈跟她赔罪,一边心有余悸地想,这人真是……武艺太高了啊!
御令卫的本事她见过一些,寻常的武夫能以一敌一就算很厉害了,他能以一抵几十?!这不是一般的“匪人”啊!这活脱脱一世外高人啊!
雪梨倒抽着冷气,为惠妃夫人担心之余,不得不考虑接下来是不是会有牵连到自身、谢昭或者孩子的变数,苏子娴反倒轻松点,打了个哈欠跟那御令卫说知道了,就走向床榻哄阿槿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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