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反应迅速,立刻回身去拿已搁在床边小案上的茶壶给她倒水喝,倒完刚转回身来,雪梨眼皮微抬蓦地一支身向榻边探去,“哇”地一声……
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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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水闯进陈冀江房里的时候脸都白了,舌头直打结:“师、师父……”
陈冀江直蹙眉头。
好不容易得歇一天,看他这样就烦,起身一提肩膀把他拎住了,喝说:“缓点儿说!别误事!”
徐世水强咽口气,又大口大口地喘了两下,吞吞吐吐道:“陛下和雪梨在外面的时候雪梨喝多了,刚才、刚才陛下送雪梨回房,她醉得厉害不知道,吐了陛下一身……”
陈冀江一听也吓住了,惊问:“然后呢?!”
“陛下更了衣,然后就又把旁人都遣出来了,到现在也没动静,师父您说……您说这事怎么办!”
陈冀江怔了好一会儿,心里是真没谱。
宫女喝醉了吐陛下一身?这种事他伺候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
所以心里自然乱,觉得怎么着都不合适,更摸不着陛下现在是什么意思。
被吐了一身还让旁的宫人瞧见了,挺丢人的——照这个路子想,这阮氏要玩完。陛下是喜欢她,可真算起来那也是八字还一撇,侍寝都还没有过呢。这回她可一招就冒犯大了,吐陛下一身啊,别说杖毙了,陛下就是开口说句“凌迟”,他们都只能半个字没有的把人拖出去办了!
但也可能并不会。
这丫头运道好,两年多下来陈冀江都见惯不怪了!要说这事违规矩违大了是不假,可她之前违的小规矩不少、陛下直接为她破了规矩的事儿也不少,那些都忍下来了,谁知道这回怎么着呢?
陈冀江脑子里打架,苦恼得直啧嘴。
徐世水就在旁边心惊胆寒地劝:“要不……师父您去瞧瞧?”
“我去瞧有用吗?”陈冀江一白他,沉着脸又思量了会儿,一喟,“这样,你去宫正司知会一声,就说咱这儿可能有人犯了规矩要办,但现在还没查清楚,让他们先准备好了,随时叫人随时来。旁的不多说。”
徐世水应了声“诺”,陈冀江续说:“再去尚食局也递个话,让他们备点酒后吃着舒服的东西,也说不一定用得上,先备好了就是。同样旁的不多说。”
徐世水再应声“诺”,领命要去,又被陈冀江叫住了了:“回来!”
“欸,师父!”徐世水赶紧折回来洗耳恭听,陈冀江在他肩上拍拍:“第一样你犯不了错,第二样记住咯,别图方便,交待尚食局去!这事不能让御膳房办,离得远些的不会多打听,咱之后才好看怎么办!”
不管这事到底是什么结果,现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们做好两手准备就得了,之后发展到了哪一处,都显得他们早备看透了、早备妥了,这就是御前的人厉害的地方。
原还真打算偷个懒的徐世水一听这话赶紧郑重应了,平心静气地依言去办。
房里,陈冀江溜达到窗前,推开窗子瞧了眼天边正圆的月亮,思量间不觉一声轻笑。
真出大事的时候,才是看运道好不好的时候。这阮氏能走什么路,从前他们都是雾里看花,经了这回才算真能实打实地摸明白。
啧,她要是连这种折损君威的大不敬的错处都能挺过去……
但凡她还能留在御前,就算给贬去做杂役了,他也得当心着,不能小瞧、更不能真让她受苦。
☆、第88章 酒醒
这一回雪梨实在醉得不轻,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睁眼看见豆沙在榻边守着,她揉着额头坐起身,衣服穿到一半,蓦地惊觉自己好像是在回到皇宫之前就睡着了。
那就是当着陛下的面……
雪梨一下就慌了,赶紧问豆沙之后出什么事没有——她从来没醉过酒,压根不知自己醉酒后会怎样。听说有的人喝醉了会睡、有的人喝醉了会耍酒疯……
这么一想她也不确定自己对上马车之后的事没意识究竟是因为睡着了还是耍酒疯断片了!总之她对这几个时辰的事半点都不知道,连自己怎么更的衣都不清楚!
被她这么一问,豆沙脸色就白了。
磕磕巴巴地说了半天才把回来后的事情说得差不多,说到最后豆沙哭了,抽噎着告诉她:“姐姐吐了陛下一身……”
雪梨觉得五雷轰顶!
更可怕的,是她正吓得呆坐在榻上的时候,听到福贵和杨明全在外面惊呼“陛下圣安”!
雪梨周身战栗,滞了一瞬后翻身下床夺门而出,刚跑到正厅门口一抬头看见皇帝已到眼前,几乎是眼前发黑地往下跪:“陛下……”
她就一身交领的中衣裙,谢昭眉头一蹙,拽着胳膊拎起来就往屋里走。
雪梨心惊得不敢吭声,直至被他按到榻上坐下才又回过点神来,猛地弹起复又跪地:“陛下恕罪!”
谢昭挑挑眉头,迟疑了一下没再扶她,径自在榻边坐下了。
他一脸的气定神闲:“喝醉了胆子挺大。”
话音未落就看见雪梨明显地一哆嗦。
她头发也没梳,虽是披散在后还算整齐,但还是“恰好”衬托得她更显惊惧,又是一袭淡杏色的中衣裙,跪在那儿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谢昭原本有心多吓她一吓,好歹报昨晚那“一吐之仇”,但凝神看了她一会儿吧……
狠不下心了。
心下揶揄着自己“好脾气”,皇帝一声轻咳拽她起来,不由分说地按在身边坐下,张口就问:“头疼不疼?”
“不疼!”雪梨答得干脆。
他又问:“也不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