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2 / 2)

见槐兄虽回礼,但其余人等却皆是一头雾水,蒲先生忙将图纸举起,道:“诸位,此图的模样,正如窗外田地一模一样!且看中央池塘,其大小比于田地,正如屋内这张八仙桌比于此室!”

“故此……”姜县令不解道。

“不得挪动的椅与柜,所对应的田间,想必有些蹊跷!”蒲先生激动道。

谜题既已得解,我众人便兵分两路:槐兄与周天年在池塘不远处挖出黄金,共三千四百两。凌雄飞与蒲先生二人则在田地近边缘处掘出白银,共二千七百两。

周天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失神呢喃道:“兄长,兄长,不想你真是……”

随即,我等留些财宝与周天年,以备他不时之需,便将其余金银一并偷偷押运回衙门,连夜将抚慰金分定,次日便由槐兄、凌雄飞在内的衙役送往各家各户。

见此事尘埃渐定,蒲先生念家中仍有妻子苦盼,便随我与武玲姑娘两人一同与槐兄、凌雄飞和姜县令告辞,踏上返程之途。

乘马缓行,我一路与蒲先生连对成仙之传说大发慨叹。蒲先生更誓将此传说以《成仙》之名,记入他的神鬼轶闻全书,仰天叹道:“飞,成仙之谈,实在令人回味无穷。你看周海龙虽豪爽果敢,却是个好色寡断之徒;成仙虽机智颖慧,却是个残忍无情之辈。此二人虽有不伦之爱,却又是志在反清复明的义士。此中玄机,实是难以言喻!”言罢,蒲先生扭头相视,却见我与武玲姑娘双双慌忙相看,不禁苦笑道:“飞,你却是抱得美人归,不理我这老友了!”言罢,他不顾我与武玲姑娘两人劝解,赌气似的摘下长弓,独自拨弄起来,嘟哝道:“飞,待你也有了儿子,便知还是老友知你难处啊!”

后记

自念无家可归,遂决意穷追。而怪险不复可骑,遂以马付仆归,迤逦自往。遥见一童独立,趋近问程,且告以故。童自言为成弟子,代荷衣粮,导与俱行。星饭露宿,逴行殊远。三日始至,又非世之所谓上清。时十月中,山花满路,不类初冬。童入报,成即出,始认己形。执手而入,置酒宴语。见异彩之禽,驯入不惊,声如笙簧,时来鸣于座上,心甚异之。然尘俗念切,无意流连。地下有蒲团二,曳与并坐。至二更后,万虑俱寂,忽似瞥然一盹,身觉与成易位。

回淄博以来,我废寝忘食,迫不及待将成仙之谈仔细记下。其间我于字里行间屡感不妥,频频与香云商讨修改。过了足有两个月工夫,我见此文越加精练,便仔细抄写一遍,递与香云问道:“娘子,此文你看如何?”

香云温婉笑笑,便将书卷展开,只见:

“文登周生与成生少共笔砚,遂订为杵臼交。而成贫,故终岁依周。论齿则周为长,呼周妻以嫂。节序登堂如一家焉。周妻生子,产后暴卒,继聘王氏,成以少故,未尝请见之。一日王氏弟来省姊,宴于内寝。成适至,家人通白,周坐命邀之,成不入,辞去。周追之而还,移席外舍。

甫坐,即有人白别业之仆为邑宰重笞者。先是,黄吏部家牧佣,牛蹊周田,以是相诟。牧佣奔告主,捉仆送官,遂被笞责。周因诘得其故,大怒曰:“黄家牧猪奴何取尔!其先世为大父服役,促得志,乃无人耶!”气填吭臆,忿而起,欲往寻黄。成捺而止之,曰:“强梁世界,原无皂白。况今日官宰,半强寇不操矛弧者耶?”周不听。成谏止再三,至泣下,周乃止。怒终不释,转侧达旦,谓家人曰:“黄家欺我,我仇也,姑置之。邑令朝廷官,非势家官,纵有互争,亦须两造,何至如狗之随嗾者?我亦呈治其佣,视彼将何处分。”家悉怂恿之,计遂决。以状赴宰,宰裂而掷之,周怒,语侵宰。宰惭恚,因逮系之。

辰后,成往访周,始知入城讼理。急奔劝止,则已在囹圄矣。顿足无所为计。时获海寇三名,宰与黄赂嘱之,使捏周同党。据词申黜顶衣,搒掠酷惨。成入狱,相顾凄酸。谋叩阙。周曰:“身系重犴,如鸟在笼,虽有弱弟,止堪供囚饭耳。”成锐身自任。曰:“是予责也。难而不急,乌用友也!”乃行。周弟赆之,则去已久矣。至都,无门入控。相传驾将出猎,成预隐木市中。俄驾过,伏舞哀号,遂得准。驿送而下,着部院审奏。时阅十月余,周已诬服论辟。院接御批,大骇,复提躬谳。黄亦骇,谋杀周。因赂监,绝其饮食,弟来馈问,苦禁拒之。成又为赴院声屈,始蒙提问,业已饥饿不起。院台怒,杖毙监者。黄大怖,纳数千金,嘱为营脱,以是得朦胧题免。宰以枉法拟流。

周放归,益肝胆成。成自经讼系,世情灰冷,招周偕隐。周溺少妇,辄迂笑之。成虽不言,而意甚决。别后数日不至。周使探诸其家,家人方疑其在周所;两无所见,始疑。周心知其异,遣人踪迹之,寺观岩壑,物色殆遍。时以金帛恤其子。

又八九年,成忽自至,黄巾氅服,岸然道貌。周喜把臂曰:“君何往,使我寻欲遍?”成笑曰:“孤云野鹤,栖无定所。别后幸复顽健。”周命置酒,略通间阔,欲为变易道装。成笑不语。周曰:“愚哉!何弃妻孥犹敝屣也?”成笑曰:“不然。人将弃予,其何人之能弃。”问所栖止,答在崂山上清宫。既而抵足寝,成裸伏胸上,气不得息。讶问何为,殊不答。忽惊而寤,呼成不应。坐而索之,杳然不知所往。定移时,始觉在成榻,骇曰:“昨不醉,何颠倒至此耶!”乃呼家人。家人火之,俨然成也。周固多髭,以手自捋,则疏无茎。取镜自照,讶曰:“成生在此,我何往?”已而大悟,知成以幻术招隐。意欲归内,弟以其貌异,禁不听前。周亦无以自明,即命仆马往寻成。

数日入崂山,马行疾,仆不能及。休止树下,见羽客往来甚众。内一道人目周,周因以成问。道士笑曰:“耳其名矣,似在上清。”言已径去。周目送之,见一矢之外,又与一人语,亦不数言而去。与言者渐至,乃同社生。见周,愕曰:“数年不晤,人以君学道名山,与尚游戏人间耶?”周述其异。生惊曰:“我适遇之而以为君也。去无几时,或亦不远。”周大异,曰:“怪哉!何自己面目觌面而不之识?”仆寻至,急驰之,竟无踪兆。一望寥廓,进退难以自主。自念无家可归,遂决意穷追。而怪险不复可骑,遂以马付仆归,迤逦自往。遥见一童独立,趋近问程,且告以故。童自言为成弟子,代荷衣粮,导与俱行。星饭露宿,逴行殊远。三日始至,又非世之所谓上清。时十月中,山花满路,不类初冬。童入报,成即出,始认己形。执手而入,置酒宴语。见异彩之禽,驯入不惊,声如笙簧,时来鸣于座上,心甚异之。然尘俗念切,无意流连。

地下有蒲团二,曳与并坐。至二更后,万虑俱寂,忽似瞥然一盹,身觉与成易位。疑之,自捋颔下,则于思者如故矣。既曙,浩然思返。成固留之。越三日,乃曰:“迄少寐息,早送君行。”甫交睫,闻成呼曰:“行装已具矣。”起从之。所行殊非旧途。觉无几时,里居已在望中。成坐候路侧,俾自归。周强之不得,因踽踽至家门。叩不能应,思欲越墙,觉身飘似叶,一跃已过。凡逾数重垣,始抵卧室,灯烛荧然,内人未寝,哝哝与人语。舐窗一窥,则妻与一厮仆同杯饮,状甚狎亵。于是怒火如焚,计将掩执,又恐孤力难胜。遂潜身脱扃而出,奔告成,且乞为助。成慨然从之,直抵内寝。周举石挝门,内张皇甚。擂愈急,内闭益坚。成拔以剑,划然顿辟。周奔入,仆冲户而走。成在门外,以剑击之,断其肩臂。周执妻拷讯,乃知被收时即与仆私。周借剑决其首,罥肠庭树间。乃从成出,寻途而返。

蓦然忽醒,则身在卧榻,惊而言曰:“怪梦参差,使人骇惧!”成笑曰:“梦者兄以为真,真者乃以为梦。”周愕而问之。成出剑示之,溅血犹存。周惊怛欲绝,窃疑成诪张为幻。成知其意,乃促装送之归,荏苒至里门,乃曰:“畴昔之夜,倚剑而相待者非此处耶!吾厌见恶浊,请还待君于此。如过晡不来,予自去。”周至家,门户萧索,似无居人。还入弟家。弟见兄,双泪交坠,曰:“兄去后,盗夜杀嫂,刳肠去,酷惨可悼。于今官捕未获。”周如梦醒,因以情告,戒勿究。弟错愕良久。周问其子,乃命老妪抱至。周曰:“此襁褓物,宗绪所关,弟善视之。兄欲辞人世矣。”遂起径去。

弟涕泗追挽,笑行不顾。至野外见成,与俱行。遥回顾,曰:“忍事最乐。”弟欲有言,成阔袖一举,即不可见。怅立移时,痛哭而返。周弟朴拙,不善治家人生产,居数年,家益贫;周子渐长,不能延师,因自教读。一日早至斋,见案头有函书,缄封甚固,签题“仲氏启”,审之为兄迹。开视则虚无所有,只见爪甲一枚,长二指许,心怪之。以甲置砚上,出问家人所自来,并无知者。回视,则砚石灿灿,化为黄金,大惊。以试铜铁皆然。由此大富。以千金赐成氏子,因相传两家有点金术云。”

香云阅毕,笑道:“此文美甚!只是相公所写:‘既而抵足寝,成裸伏胸上,气不得息。讶问何为,殊不答。’岂不甚是露骨?”

我叹道:“香云,此是周天年原话,莫非只得删去不成?”

香云一笑,问道:“相公,敢问周天年如何说起其兄如此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