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灼灼一时不察,脸色几乎快要挂不住,嗔怒地望他一眼,脸上不可抑制地飘起几朵红霞,如同春日枝头最早抽出的那花骨朵儿,鲜嫩美好得让人心折。
若不是常见这男人冷脸发怒的模样,她简直就要怀疑崇建帝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霍裘喉结上下滚动了几圈,冷着脸强行压下心底的欲念,最后与这小女人说了一句:“等会就跟在朕身边,莫要乱跑。”
唐灼灼自然知道事情轻重,乖巧地应下。
真要不听话,崇建帝还真做得出来将她留在营帐内的事。
第六十五章 一更
约摸着到了时辰差不多的时候, 太阳高高在天空中挂起, 不算太热却极有力量, 霍裘将茶盏搁在桌子上,发出叮当的脆响声。
顿时,里头外头都纷纷安静下来, 动与静的反差格外明显。
年轻的君王不怒而威,一双剑目如刀, 明明是笑着的, 却有人从骨子里感受到一种压迫和寒意。
霍裘今日穿着杏黄色的骑装, 更衬得他身子极威武高大,龙章凤姿, 眼神深邃得如同这草原上方盘踞的雄鹰,危险至极。
唐灼灼落后他半步,只堪堪到他肩膀位置,倒没如旁人一般眼里带着畏惧, 只是在人瞧不到的地方稍稍弯了眉眼。
这套衣裳,还是她那日在内务府送来的一溜儿衣物中挑出来的,杏黄色不如明黄显眼,却能衬得男人轮廓柔和一些。
她私心里还是欢喜同他在东宫的日子, 这件衣裳就像极了他身为太子时穿的蟒袍。
原本就是略略一提, 她自个儿都没放在心上,这男人嘴上嫌弃得不行, 还好生取笑了一番她的眼光,这不, 也还是换上了吗?
唐灼灼那些个千回百转的小心思以为藏得严实,却被侧前方的男人余光一眼瞥尽,那张熠熠生辉的小脸染上了一层霞光后看得他心尖狠狠一动。
罢了,她欢喜就好了。
左不过一件衣裳罢了。
都随了她的愿,她想要什么自己都给就是了。自个瞧上珍而重之放在心坎上的人,有什么办法呢?
若是惹得她不痛快,心疼得直皱眉抱着哄的也是自己。
霍裘声线再清冷不过,他接过侍卫手上那张半人高的大弓,神色平静无波,“将猎物放出来。”
众人皆屏气凝神,目光齐齐转向早就被关在笼子里焦躁不安的鹿,那守着的侍卫皆是面色凝重,听了霍裘的吩咐,便有人上前开了那铁笼。
鹿这种动物最是机警,此刻瞧到了一丝生机,将那铁笼撞得哐当一声,跑得飞快,身姿矫健,并不是那种被人囚了许多天的病恹恹的鹿。
眼看着那鹿飞快地冲出了视野,只留下一道残风背影,霍裘终于拉开了弓,唐灼灼看得有些紧张,却只听耳边一道破风之声响起,前头那疾奔的鹿抽搐几下,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从始至终,她甚至都没有瞧清楚男人什么时候搭的箭。
有性情豪迈的武将立时就拍手称快,隔着不远的距离,唐灼灼瞧到了一脸赞赏笑意的唐玄武和一身白衣而立的唐渊,她喜不自胜,笑得弯了眉眼。
良氏这回没跟着过来,连带着她大哥唐溯都没来得成,被强压着留在府里相看人家,听说日子过得有些苦。
唐灼灼倒是提前与良氏打了个商量,不拘在意对方家世,须得要唐溯自个儿愿意,真要强迫着给大哥塞一个进府,往后的岁月也欢喜不起来。
等崇建帝射出第一箭,也就意味着这秋猎正式开始了。
“诸位爱卿自行出发,听号角声集合,所猎多者,朕重重有赏!”霍裘负手而立,眉目间终于现出几缕笑意来。
有兴致高的文臣武将这时也都上了马,朝着霍裘抱拳行礼后深入灌木林间,一时之间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热闹至极。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唐玄武带着唐渊走了过来,高声朗笑道:“陛下,娘娘,那臣与犬子也就出发了!”
唐灼灼目光顿时亮了亮。
霍裘露出些许笑意,点头颔首,“老国公气魄不输当年,今日定能夺魁。”
唐玄武连连摆手,道:“若说夺魁,恐怕非陛下莫属了,臣可不敢直撄其锋。”
唐灼灼眼见着自家爹爹和兄长都各自上了马,暗中轻轻扯了霍裘的衣角,轻声细语地商量:“陛下,臣妾能否与父兄一同?”
霍裘浓深的剑眉一皱,就见唐玄武骑着马转了一圈,笑问:“灼儿可是想跟在你兄长后头捡猎物?”
只这一句灼儿,唐灼灼就险些微红了眼眶,她从小到大都是府上最叫人操心的那个,先是病弱的身子,再是倔强的性子。
自她与霍裘成亲后干出那一件件荒唐事,唐家人听到风声,简直要愁白了头发,每次好容易见着,也都是各种告诫,哪儿有今日这般带着笑唤她?
她禁不住就想点头,却被前头高大的男人不动声色遮住了大半个身子,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霍裘就已替她答了。
“灼灼身子骨弱,朕带在身边放心一些。”
自此,唐玄武与唐渊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也朝着灌木深处去了。
等人都走了,男人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他回头,望着眼里泛着光的小女人,声音清冷又危险,“娇娇才应了朕,转头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唐灼灼到现在,自然已不怕他的冷脸模样了,她低头小声道:“臣妾都许久未见过家人了。”
这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娇弱可怜得很,霍裘脚下的步子一顿,不知怎么了,心尖蓦的一软,他仍是皱着眉头的,声音却一柔再柔:“再过段日子,朕许娇娇回府省亲住一段日子。”
男人声音里低低哑哑游弋着漂浮的溺宠之意纤毫毕现,唐灼灼忽然有些看痴了,樱唇开合几下,最后泛出潋滟的笑意。
“陛下今日穿着这身衣裳,迷得那些小姑娘都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她黛眉若远山,笑起来眼尾处的那颗泪痣娇楚风流,乍一看只以为是还未及笄的青葱女子。
有些女眷上不得马就留在了围场里,与一些世家夫人闲聊,可那目光,仍是极隐晦的落在了霍裘身上。
天子身份尊贵无匹,后宫佳丽又少,盯上的人自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