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听, 却是荒山野岭。
年过七旬的国公爷在上朝时作诗以赞临文侯一门, 诗句转哀, 低吟如今人死却无安葬之地。
殿上, 众臣不敢言,冕旒将圣上的神色遮去大半,七旬老者在殿中站的不卑不亢, 脊梁挺得笔直。
圣上忽然想发笑,他自知绝情, 能为了朝堂局势牺牲一个女儿的名声,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绝。
为了心里那点读书人的正直,为了他人嘴里的宽厚大度的名气,能视外孙女于外人。
圣上问,国公想如何。
那老者坦然行礼,理所当然般, “臣以为应准其葬入临文侯祖坟。”
祖坟?一个藐视皇室权威者还在妄想入祖坟?朝臣窃窃私语,等着圣上一口回绝。
“迁墓之事,国公真是如此想法?”
“自然。”
圣上看他绝口不提温瑾随干的那些混账事,只道忠贞贤良,觉得没意思极了。一个个都如此冷情,为了那点虚无的名头吃香竟这样难看。
所以,圣上没有回绝,他说:“国公的决心令朕好生佩服,不过温瑾随对朕长女不敬,朕就算再惜才也得问问元和的意思。”
老者的脸色已经变了,“国公不如自己去问问您外孙女的意思,再来朕这里请旨。”
殿上不和谐的声音都停下了,这可是圣上头一次当众落国公爷的面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上这次是对长公主歉意颇深,国公爷这是老眼昏花非寻长公主不痛快。
“元和现在在千明寺散心,国公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了舟车劳顿,您可以写信送去。”
“行了,无事退朝。”
圣上说这话的意思本是想刁难他,国公倔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去为这事讨好一个小辈。
但国公爷的信还真送到元和手里了,
*
千明寺建在高处,四周景色美不胜收,赏景骑马,读书经拜佛祖,有意思的事情很多,她靠着忙碌的生活支开那回忆中的满殿鲜血。
红色,流动的,从倒地的人心口喷洒出来的。
“想什么呢,偌,熟的刚刚好,你尝尝。”鸡腿表皮烤的金黄,彦初还涂了一层蜂蜜,裂口处烧得焦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元和咽着口水接过,“烤的不错啊。”她又道了两句谦让的话,小口吹着鸡腿上的热气。
“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来千明寺。”彦初一边给鸡腿翻面,一边道:“大师要是知道你在这吃荤,非把你赶出去。”
“哪有这么夸张,我只是在山上吃又没有在庙里吃。”元和看着热气散了点,便咬了一口鸡腿。
肉里滚烫,含有汁水,她哈着气,一口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烫着了?”彦初见她舌尖红艳艳的,掏出帕子,“吐出来。”
元和灌了两口凉茶才觉得自己的舌头会动了,“烫死我了。”
“张嘴再让我看看。”他将水壶收起来,转过身。
舌尖仍旧发红,一时半会还好不了。彦初轻声问:“疼吗?”
馥郁的香味散散的围着她,元和听他这样问下意识伸了伸舌头,泛红的舌尖探出一点。
彦初小口气对着呼了呼,软到让人心肝发颤的语气,“吹吹,还疼吗?”
舌尖蓦然收回,抵着齿贝有些不知所措。
元和想了半天,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凉飕飕的?”
彦初眼里含了点笑意,他又靠近了点,馥郁的香味愈浓,甜到人心里。
从远处来的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两人的亲昵,元和不自在的撇过脸,理了理衣领。
来的是一个小沙弥,圆圆的脑袋上总挂着笑,他见人也不紧张,笑的眉眼弯弯,“长公主,京里有信送来了。”
元和接过小沙弥递来的信,还未展开,又听小沙弥说:“国公爷还让小衲给您带几句话。”他对彦初大方一笑,又行礼,很自然的说:“国公爷交代,这话公主要单独听。”
元和随手将信收进袖子里,她起身示意去旁边说。这倒不是她信不过彦初,只是外祖父对她和彦初的亲事可没同意的意思,就怕他说一些不好的话,让彦初听到了那还得了。
离得远些,估计彦初是听不到了才停下。“说吧,什么事?”
火星偶尔炸开一点火花,拉回彦初的视线,蜜汁鸡腿烤的恰到好处。
但烤鸡腿的人却没了最初的心思。
他不像是元和来千明寺后对外界事情爱理不理,早朝刚下他就知道了今□□堂上发生的事。国公爷大义,为绑架外孙女的劣臣求一地方安葬,圣上没说答应不答应,要看元和的意思。
彦初又将眼神落到不远处的两人身上,元和应该是听了国公爷的意思,她皱着眉神色有些犹豫。
彦初看见她手伸向袖子里,要是把信退回去,这事算是没得商量了。
但她拿信的手又不知为何一顿,而后随着小沙弥的几句话又松开了。
“祖父交代的就是这些?”
“回长公主的话,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