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苏智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便收敛起笑容,坐在苏皓月身旁询问道。
苏皓月转过头,淡淡地看向他,笑容中却是苏智从未见过的冰寒。
“二哥,我苏皓月为人,向来是恩怨分明,对于这一点,我想你应该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别人敬我一尺,我定还人一丈。可若是有人敢在我背后耍小手段,哪怕是所谓的亲人,我也绝不会手软。二哥看看大姐,再看看大娘,这些不都是前车之鉴吗?”此刻的苏皓月再无往日的温和,她挑了挑眉,眸中凶光毕现,口中字字如刀。
“所以,从今日起,我望月阁的门,就请二哥再不必登了。”说完这句话,苏皓月猛地起身,朝后殿走去:“紫鸢,送客。”
“且慢!三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完全听不懂。”苏智也跟着站了起来,言辞恳切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三妹,竟惹得三妹要与我决裂?若是我有何冒犯之处,还请三妹明示。”
苏皓月缓缓转过身,从袖笼中掏出一把木梳,扔给他:“你自己瞧瞧吧。”
苏智赶忙接住,拿起这木梳细细端详起来。只见这梳子是用上好紫檀木所制,梳柄上还嵌着无数珍珠宝石,流光溢彩,美丽无比。
可是他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苏皓月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只得问道:“三妹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这梳子到底怎么了?”
苏皓月冷哼一声:“这梳子昂贵奢华,真真是让三婶破费了。白白送给我娘亲作甚,还是请三婶自己留着用吧。”
听了这话,苏智的额上冒出了丝丝冷汗,若他母亲只是好心好意送梳子给二娘,三妹根本没有生气的理由,而瞧她此刻隐忍着的怒火,显然,是这梳子有问题。想到这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三妹的意思,这梳子是我母亲送给二娘的?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梳齿上被人浸了毒药。”苏皓月声音宛如银铃,说出来的话却让苏智在那一瞬间如坠冰窖。
“什么?”苏智后退一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心目中,母亲是势力贪财了些,却也决然做不出害人性命之事啊。
“二少爷,这几日二夫人总是觉得困乏,精神不振,于是三小姐特意请了霍大夫来为二夫人诊脉。霍大夫医术高超,瞧出了二夫人的症结所在,正是被人下了药。三小姐便命人将二夫人每日接触过的东西全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毒药原是在这柄梳子上。”紫鸢娓娓道来:“这柄梳子是前几日三夫人送给二夫人的,二夫人对三夫人感恩戴德,十分喜欢这梳子,日日都用,毒药便通过篦头时梳齿与头皮的接触悄无声息地进入到了二夫人体内,这才引得二夫人连日来身子不适。”
苏智眼眶微红,他实在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刻,他竟然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现在就去找母亲。”苏智转身欲走,却被苏皓月一把拉住了:“你现在去找她,要听三婶说什么呢?既然已经做了,难不成她还会跟你承认错误吗?”
“至少我要问问她,为何要害二婶。”
“这个我就可以回答你。”苏皓月悠然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说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一个字,利。因为三婶惦记着当家主母之位,去向祖母讨要,却被婉拒了,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苏智几乎不敢看苏皓月那一张平静的面容,他只觉得羞愧难当,于是他垂着头,声音低沉地说道:“三妹,我替我母亲向二娘道歉。我发誓,今后再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好在,三婶并未下狠手,这梳齿上的毒药倒不至于伤人性命,只是会让人终日困乏,浑身疲惫。看来,三婶是打算借此让我娘亲无法再负担府中诸事,从而请辞,那么,主母之位就会顺理成章地落入三婶手中。”
“虽然如此,可是我母亲还是犯下了大错。”苏智并没有因为这一段话而心中好受一点,反而更加愧疚:“明日,我定会去临雅苑给二婶赔罪。”
苏皓月眼眸幽深,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是自然。”
苏智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苏皓月这是原谅他了。
“大娘当日不堪大用被撤去职务,我娘亲临危受命,掌管府中家务,一切本来就是祖母的意思,可是后来却频频为此遭人陷害,让我和我娘亲不得安生。既然三婶对这主母之位如此念念不忘,明日,我会让我娘亲去向老夫人请辞,也好偏安一隅,免得招惹是非。”
苏智只觉得苏皓月的话像一个又一个的耳光甩在他的脸上,直打得他的面颊又辣又疼。他赶紧开口说道:“三妹,你这是何必呢?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我母亲胡来,你只管放心吧。”
“请辞,也没什么不好,我娘亲本来身子就孱弱,霍大夫也说了不宜忧思过甚,卸下这些纷繁之事,也能让我娘亲安心调养身子。”苏皓月的语气柔和了几分:“此事既然与二哥无关,二哥也不必过于自责了。”
苏智的内心五味杂陈,看着苏皓月的眼神中满是浓浓的感激:“三妹如此宽宏大量,真是让我自惭形秽。”
苏皓月浅浅一笑:“不早了,二哥请回吧。”
苏智点点头,拿着那柄梳子走了。
“小姐,您今日这是唱的哪出啊?刚才二少爷进来时您那么生气,都吓着奴婢了呢。”紫鸢怯生生地说道:“您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与二少爷无关吗?那刚才为何还要对二少爷说那些狠话啊?”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与他无关不假,可李玲花是他母亲,我要真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他也得乖乖地受着。”
紫鸢有些不太明白,三小姐一向信奉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当时大房两姐妹对三小姐迫害到何种境地,可三小姐也从未牵连到四小姐身上啊。
苏皓月见她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轻轻叹了口气,眸光冷了下来:“傻丫头,我今日所做之事,只为了两个字,原则。若是李玲花迫害我的娘亲,我还轻飘飘地饶过,那么别人就会认为我和我娘亲是可以任人宰割的软脚虾。你要记住,人,都是得寸进尺的,过于善良就是懦弱,只有坚定你的立场,亮出你的原则,才可能立足于世,明白了吗?”
“哦!所以您故意对二少爷说那一番话,就是想借着他的口警告三夫人,是吗?”紫鸢有些明白了。
“正是。李玲花是长辈,纵使我有天大的道理,也不能去当面质问她。而且二哥对我一向不错,我想报复,也不得不顾及着二哥的情面。”苏皓月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吹茶沫:“二哥必定会去找李玲花,可她究竟能将二哥的话听进去几分,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若是她还冥顽不灵,我也已经和二哥挑明,苏若云和孙秋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您为何要让二夫人请辞啊?”
苏皓月放下茶盏,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他们苏家的东西,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再说我目前的身家,早已足够我和我娘亲一辈子锦衣玉食,又何必还要让我娘亲受累呢?”
紫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退了下去。
李玲花的院中,苏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将那柄梳子摔在李玲花面前:“娘亲,您瞧瞧您做的好事!”
李玲花本来正在屋内看账本,见苏智像一头小兽一般蛮横地冲进来,本想斥责他不懂规矩,却在看到桌上那熟悉的梳子时心中一沉,语气中也有些惊慌:“你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您和父亲掌握着苏家在外所有的产业,您又有何不知足的呢?区区一个主母之位,在您心中就那么重要吗?竟让您昧了良心,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苏智十分痛心,什么礼节规矩,此时都已被他抛之脑后:“三妹妹对我恩重如山,可您却去害她的娘亲,您要将我置于何地呢?”
李玲花被自己儿子这一番话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死活不松口:“你说的话,我根本就听不懂。没错,这梳子是我送给二嫂的,可这又有何错?怎么我好端端的一片心意,到你这里竟变成了伤天害理之事了?早知二嫂如此不识抬举,我就不费这心思了,也不必花这冤枉钱。”
第82章 试探
苏智看着一向对自己宠爱备至的母亲,此刻却觉得她无比陌生,他摇了摇头,冷笑一声:“娘,事到如今,您还不肯承认吗?”
李玲花将账本推到一旁,心虚地不敢看苏智的目光,色厉内荏道:“我又没做,为何要承认?”
“好,不管母亲您承不承认这件事,儿子都要告诉您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您想要荣华富贵,儿子会凭着自己的本事拼了命也为您挣来,但是这种手段,希望您以后就不要再耍了,三妹是个聪明人,她绝不会任由别人迫害她的娘亲而无动于衷的。到时,只怕儿子也护不得您了。”
李玲花一听这话,不由勃然大怒,她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混账东西,有你这样跟娘说话的嘛?说,是不是那个丫头片子让你来威胁我的?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能在苏府翻了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