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却是一群陌生人,打头的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老者长得很瘦削,可是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格外有神。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每人手中拿着一根火把,这些人一进来,顿时便将山洞里照得亮如白昼。
那老者看到他,原本紧拧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他脸色微沉,语气寒冷似冰,“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药园附近?你对我家姗儿做了什么?”
韩晋墨听出了这个声音就是每个下午来临之时都会准时叫着白姗的声音,他将手中握着的石头松了松,语气谦逊又客气,“您是白姗的爷爷是吗?”
老者没有回答,目光在他那缠着纱布的腿上瞟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异样,“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这里是我白家的地盘,我要你必需马上离开这里!”
韩晋墨面对他的驱逐并没有不快,他坦然一笑,“我会离开的,不过在我离开前我想跟白姗道个别。”
“不用了!”老者毫不留情的拒绝,“我原本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现在知道了又怎么允许一个身份不详的人接近我的孙女,你若是一个清白人家的人又怎么可能躲在这里,能躲在这里的,想来也是个亡命天涯之徒,姗儿她是个善良的孩子,被人欺骗了也不自知,可是我却没有她那么好心,我不会容忍会给她带来灾难的人继续留在她身边。”
韩晋墨苦笑,他的话他无从反驳,他心头比谁都清楚,他留在白姗身边迟早会连累她,只是他一直都不舍,不舍得这么快就将这让他贪恋的温暖放走。
白爷爷说得很对,他是个亡命天涯之徒,如果他继续跟白姗呆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害到她。
“好,我走!”
白爷爷不仅让人将他从山上扛下来,还将他塞到了一辆开往外地的车上,他知道他这么做是想斩断他的一切退路。
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跟他的小肉包分开,却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快,他甚至还来不及跟她道别。
可是他不甘心,他还没有来得及多看她一眼就走了,如果就这么离开她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他不知道明天他会不会就会被二叔派来的人找到,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活到再跟她见面的那一天。
最起码现在他还活着不是么?他还有机会去跟她道别不是么?
他兵行险招,设计让开车的人将车停下,又用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从车上逃出来,他记性一向很好,来时的路也还记得清楚。
天已经亮了,她很快就会去山洞找他,如果没有看到他在那里她会很难过的,他答应过她,要将她所有童话故事都给她读完的。
他失信于任何人都不想失信于她。
他的小肉包,又萌又可爱的小肉包,虽然有时候啰嗦了一点,虽然有时候不爱干净了一点,虽然有时候爱占他便宜了一点,可是这一点都不能阻碍他对她的喜欢。
韩晋墨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普通人要爬上山都不容易更何况他还受了伤,可是他却顾不得许多,他要在被人抓到之前见到他,他真的担心她见不到他会伤心难过,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可是终究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在快要达到山洞之时他便听到她嘶声力竭的哭喊。
“小六叔,你在哪里啊?小六叔你快出来好不好?”
他就躲在河对面的草丛中,他看到白爷爷就站在她的身边,他们两人旁边还站着许多身强力壮的男子,想来应该是白家药铺的伙计。
白爷爷想拽着她离开,奈何白姗也是一个倔脾气,死活都不肯走。
“这里没有什么小六叔,那都是你的梦!知道么?”
“不!不是我的梦,有小六叔的,真的有小六叔的,我救了他,他就住在山洞里,他还等着跟我一起吃包子呢!他还要给我讲故事呢!”
“别胡说八道了,快跟爷爷回去,你都看到了,这里没有人,没有什么小六叔,快走!”
“我不!”她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小六叔你去哪儿了?你快出来啊!小六叔,我不欺负你了,我再也不乱咬你了,我把什么好吃的都让给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你快出来好不好?”
她吼得声音都变了调子,他心疼得不行,她再这么吼下去,明天一定要嚷嚷嗓子疼的。
韩晋墨紧紧捂住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他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他怕自己孤注一掷之后便再也没有抽身的可能。
他更怕的是他的靠近会给她带来灾难。
所以,此生就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了么?他们昨天明明还在一起的,她还因为美人鱼的故事跟他闹脾气,他还抱着她说着要娶她的话,可是转眼之间他们却连相见都成为奢侈。
哪里会想到有这一天呢?在他的花样年华里,他情窦初开的对象并不是邻家大姐姐,也不是学校中清纯可人的校花,而是这一个会哭会闹,叫着她小六叔的小女孩。
他可真是变态啊,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让他动情,可即便是变态,他也要变态到底了。
他一开始还讨厌她来着,谁知道跟她分别的时候会痛不可言呢?
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奇怪啊!早知道分别如此痛苦,他就该将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那么等到分别那天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毕竟是小孩子,白爷爷见拉不动她便索性将她往肩上一抗,不理会她的哭闹,直接抗着她攀着那峭壁边上的缓坡走上去了。
她的哭声依然没有丝毫减弱,她依然是不甘心的大叫着,“小六叔,小六叔,小六叔!”
对不起,你的小六叔他是这么的懦弱,他连见你一面都不敢。
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她的哭声也慢慢听不到了,他这么努力的赶过来终究还是未能跟她见上最后一面,也不知道这一别,此生还能不能再相见。
或许再见面的时候你已经将我忘了,可是我却永远不会忘记你。
任性又啰嗦的你,不管我怎么发脾气都不会离开我的你,给了我那么多温暖的你,让我对这个世界还怀着期待的你。
后来他被舅舅派出来的人找到,又被舅舅连夜送到了国外,在国外一呆就是五年,他利用这五年的时间学习一切有用的东西,他也利用一切空闲时间给她写明信片,明知道会石沉大海,他却一直当做一种信念每天坚持。
五年之后他回到国内,而那时的他已不再是那个会受人摆布,懦弱无能的少年了。
他开始聚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他早已学会了虚与委蛇,而在这五年的历练中他已变成了自己所期待的那冷酷无情又心狠手辣的模样。
背弃,利用,过河拆桥,他利用一切手段来让自己成长。
只是在与别人虚与委蛇之时,在每一个他斩杀了对手的夜里,他始终会想起那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山洞,他同样会想起那个会欺负他,会对他任性的小姑娘。
回到国内之后他其实去过那个山洞,只是听说白家的药田被人买了下来了,而那个山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