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警官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让这名警员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就算我们知道这笔钱来路不明,但因为国内外政策的不同,即使追查通常也查不出来什么。”江警官对程遐和薄荧笑了笑,暗示两人不要对这条线索抱太大希望。
薄荧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张超故意杀人的这个罪状跑不掉,但是十之八\九,背后的人是捉不到的。
张超一时半会不会松口,再看下去也没有意思了,薄荧和程遐准备打道回府,离开审讯室的隔间后,她发现一个熟面孔正站在走廊里,对方叼着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虚着眼看她。
“肖晟,你在这里做什么?手头工作做完了?”后一步走出的江警官面露疑惑。
“只是来见见一位老熟人。”肖晟将烟头摁灭在一旁的烟灰桶上,低头吐出一口烟雾后抬头看着薄荧:“是吧?薄大明星?”
“见过几次。”薄荧轻声说,回应程遐询问的目光。
“三次。”肖晟盯着薄荧:“除了这次以外,一次是因为路茂案,一次是因为孟上秋案,如果我早生个二十几年,说不定还能因为屈瑶梅案再认识薄明星一次呢。”
“瞧你说的,孟上秋那件事哪里算得上是案件呢——”江警官尴尬地打圆场:“我看你是闲得发慌吧?还不赶快回去你的岗位!”
“江警官!难道你都不觉得奇怪吗?!屈瑶梅是落水溺死,路茂是落水溺死,就连孟上秋,他如果死了的话死因也会是溺死!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一丝疑点都没有发觉吗?!”
“还是发觉了,但是畏于强权,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觉?”肖晟冷笑,对江警官不客气地质问道。
“肖晟!你胡说八道什么!”江警官变了脸色。
“薄荧,你敢用那只被屈瑶梅溺死的猫来发誓,这些人的死和你无关吗?”肖晟忽然转头看向薄荧。
薄荧顿了一秒,刚刚开口,身旁的程遐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你认为薄荧有至少两项谋杀嫌疑,对吧?”
“……”肖晟谨慎地沉默下来,戒备地看着程遐。
片刻后,程遐抬了抬嘴角,神色中露着淡淡的嘲讽:“既然怕被起诉诽谤,那么肖警官为什么不管好自己的嘴?”
“‘扬浩然正气,写公平正义’——我能理解肖警员想要伸张正义的决心,但这不是你急功近利的理由。”程遐神色平淡地望了一眼肖晟背后的高墙上的标语,又将目光移回脸色难看的肖晟脸上:“绝对的正义和绝对的邪恶就像悬崖的边界,彼此只有一线之隔。”
“你已经越界了。”程遐说。
肖晟脸色阴沉,他握紧了垂在腿边的双手,又是羞恼又是愤怒。
“就算天下所有人都被你蒙骗——”肖晟扭头看向一旁默默无言的薄荧:“我不会。”
“你的眼睛——”肖晟一字一顿地说:“就是杀人犯的眼睛。”
薄荧走出上京市公安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肖晟这辈子或许都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更或许,下个月她就能听到肖晟玩忽职守而遭到调离或开除处分的消息。
有热血不是坏事,但是徒有热血,结局大多就只有洒满石阶一条路可走。
在隐于黑夜的黑色欧陆gt前,程遐沉稳地为薄荧拉开车门,待她坐好后,程遐随后也坐上了车。
程遐将车驶出了公安局的大门,薄荧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车上和两人来时在直升机舱内一样安静。
“你什么都不问我吗?”薄荧忽然开口。
“你累了。”程遐目视前方,精雕细琢的侧脸上不辨喜怒:“回去再说吧。”
回到扁舟台后,两人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言地往同个方向走去。在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时,薄荧正欲停下脚步,一只带着舒适体温的手轻轻拉住她。
她转过头,看见程遐沉着的目光:“观察期这几天就在我家休息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薄荧顿了两秒:“好。”
她反手,握住程遐的手。扬起唇角。
程遐的家依然是那副冷静简练的模样,以灰白黑为主色调,间或点缀着一抹金色,虽然低调却不失内涵,尽管这间房子里也有小小违和,但是和薄荧那间称得上异常的雪白世界比起来,这里已经充满人气,就连温度,似乎都要高上几度。
薄荧带着自己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在程遐家里的浴室中休整完毕,她擦干脸上的水迹后,抬头望着雾气洇洇的镜面。在脸色苍白的女人身后,还有一张面露讥讽的面孔。
“给我消失。”薄荧从紧咬的牙关里用力挤出几个字。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阴冷狠厉。
“我只是想要实现你一个愿望。”x从身后走来,站在薄荧身后,露着一脸讥讽,伸手轻抚过她紧绷的下颌:“我给了你许下三个愿望的权利,你可以现在就使用一次——只要你许下愿望,我就如你所愿消失。”
x的声音低沉魅惑,蛊惑着意志不坚定的人走向地狱。
“如我所愿消失?”薄荧望着镜中的黑发女人冷笑,由愤怒痛苦和绝望混杂的火光从她眼中轰然蹿出,瞬间点亮了这张苍白殊丽的容颜。
“当我许下愿望,消失的究竟是你——还是我?”
x平静如常地微微一笑:“我给你的是三个愿望……”
x话没说完,镜中薄荧的神色就已经轻微扭曲了,她猝然转身,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里又深又黑,那抹一闪即逝的水光引人在不知不觉中追寻、沉沦。
“可是我已经用了两个——”薄荧盯着x,惨然一笑:“对吗?”
x脸上的微笑一滞,在片刻后,一层一层地褪去了。
望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x,薄荧胸腔里那根悬挂住心脏的单薄的弦终于断掉了,被勒得血肉模糊的心脏径直往下落去,摔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她一直拒绝正视、拒绝去证实的事实,终于揭开了最后一层薄纱,赤\裸\裸地摆在了她面前。
“如果我许下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身体康复,那么第二个愿望又是什么?”薄荧的胸口沉重地起伏着,嘴唇也在颤抖:“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神吗?是恶魔吗?”薄荧哑声问。
“我必须称赞你的直觉。”在半晌的寂静后,x开口说道:“你是我数百年里遇到的唯一一个,在许下三个愿望前就察觉了陷阱的智慧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