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的态度已不似往日轻慢,向于闲止行了礼,说道:“世子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将阿茱姑娘平安送到慕将军手上。”又看了眼天色,与莫恒一起对我拱手,“阿茱姑娘,事不宜迟,咱们该启程了。”
我点了点头,刚抬步要走,心中又是迟疑。
我看向于闲止:“我有话对你说。”
绣姑、莫恒、张凉甚是乖觉,一听此言,顿时退得远远的去了。
晨风烈烈,天地间风沙渐起,我隔风望向于闲止,说道:“你让我等你三年,我应了,所以你也当应我一事。”
“你说。”
“你我既相许,这三年间,你被迫也好,无奈也罢,你不得娶任何人为妻,不得纳任何女子在身边,你与那桓公主的婚约,能悔则悔,若碍于时局悔不了,那就往后拖,无论如何,绝不可与她成亲。你可能答应我?”
于闲止颔首:“我答应你。”
我又道:“若有违此诺,你我从此瓜葛尽断,一生绝不复见。”
于闲止沉默片刻,应道:“好,我若负你,必将烈火焚心,兵刀挫骨,所求皆不得,所盼终将失,众叛亲离,一生不得善终。”
大军自临岐起行,一路过明月关,越岑岭,入雁山。时逢初冬,张凉唯恐走得慢了遇上大雪封山,直到抵达小河洲一带,才放缓脚步。彼时已至十二月,天地间飘飘扬扬地洒着雪,遥遥一片原野上,除了错落的村户,还有驿站。
这日正午,大军正在驿站外歇脚,十六捧着一张油纸裹着的咸肉烧饼递给我,说道:“公主,您这些日子胃口一直不好,这是小的跑去驿站为您买的,刚出锅,您快尝尝。”
那咸肉烧饼油味极重,伴着腾腾热气扑鼻而来,我只一闻胃里便翻江倒海,扶着马车几欲作呕。然而早上在马车里已吐过几回,此刻胃里空空如也,呕了半晌,只是将刚饮下不久的水吐了出来。
十六见状,一时惊得不知所措,半晌,问:“公主,您病了?”又道,“我这就去告诉张将军。”
我欲叫住他,奈何一张口,胃里又是一阵不适,竟没说出半个字来。
绣姑从旁扶住我,劝道:“让十六去跟那张凉说说也好,他们这一路上只知快行军,也不问问公主的身子究竟吃不吃得消。”
我道:“可是……”
“公主不想让那于世子知道您有身子的事,待会儿等张将军过来,绣娘有的是法子搪塞他。公主原就体寒,前一个多月还好,这半月来,日日吐得这么厉害,便是您能撑得住,肚子里的孩子未必撑得住。”
听绣姑这么说,我心里一紧,顺着她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张凉急匆匆地赶过来:“听闻阿茱姑娘病了?”又问,“姑娘的身子可还要紧?”
绣姑道:“阿茱原就有寒疾,逢冬必犯,眼下赶了这么久的路,实是有些熬不住,不知张将军可否让大军走得慢一些?”
张凉听了这话,一拍脑门道:“是了,起行前,世子大人还再三提醒张某阿茱姑娘身染寒疾的事,都怪张某,急着赶路,竟没顾得上阿茱姑娘是否适应。”略一思索,“此处离慕将军接应阿茱姑娘的磬安县已不远了,这样,今日大军先在这里扎营歇上半日,明日起缓行军,余下的两百里,日行三四十里即可,走平稳些的官道,阿茱姑娘坐在马车内,也能稍事歇息。”
我应道:“多谢张将军。”
如此又走七日,总算到了磬安县。
磬安是淮安西北的军事要塞,慕央与淮安太守刘寅几日前已到县上了。为不声张,这日早,他与刘寅带兵在磬安郊外等我,我作别了张凉,跟着慕央刘寅的车马入了城,到得一处宅邸,与慕央与刘寅欠了欠身:“有劳慕将军、刘大人。”
刘寅道:“公主哪里的话,乱世战伐,公主能到淮安落脚,是臣之幸事。”
慕央道:“磬安到淮安尚有三日行程。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先在磬安歇上两日,等缓过来,再启程不迟。”
我道:“听闻将军已与辽东开战,只要不要因我耽搁战事就好。”
“岁末寒冬,不是打仗的好日子,这些日子交手多为试探,真要打起来,也要等开春气候回暖。”慕央道,又笑了笑,“公主勿要挂心。”
他笑容很淡,却难得疏阔。
我曾听父皇说,人若能常做擅长而喜欢的事,心境也会为之开阔。从前在宫里,慕央总是沉默寡言,而今在外领兵打仗,虽辛苦,看起来倒是豁然不少。
我亦笑了笑:“这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还有一点点,最多最多一章,然后开下一卷,下一卷确实是两三年后
柿子并不知道小绿怀孕的事,这个真不是他能算计的
快过年了这几天有点忙,写文的时间少,更新时间也不太稳定,大家见谅
第124章 今我来思 19
府内已备好膳食,绣姑向人打听了膳房所在,对我道:“绣娘先去为公主熬药,公主若实在饿了,用一点清淡的粥汤即可,午膳等服过药再吃。”
我点头:“知道了。”
我虽被废了公主身份,到底是女眷,与慕央刘寅内外有别,绣姑走后,慕央刘寅也与我辞别,正这时,一名将领自外院赶来,朝慕央一拱手:“将军,有急情。”随即将两封军函呈上。
慕央打开其中一封看过,眉头一蹙,对我道:“果如公主所说,桓兵已从西里入境了。”
我问:“桓兵入境,对将军这里战事可有影响?”
“这倒不会。”慕央道,“只是我原打算趁着远南北伐军在平西,将淮安西北失守的城池夺回来,眼下桓入境,只怕这个计划要推后了。”
刘寅道:“远南既打的是与桓二分天下的主意,攻下小河洲及至平西一带,自然要引桓兵过来守,我们大半兵力已被辽东牵制,将军还是步步为营,切莫顾此失彼。”
慕央颔首:“我知道。”又打开第二封信函,略扫了一眼,脸色大变。
“焕王爷与燕争邛楼,受了……重伤。”
我脑中“嗡”的一鸣,急问:“燕此前与平西厮杀已近力竭,二哥手下有随军十余万,怎么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