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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胡人,不是一件可以善了的事情。他们的敌人,又不是只有眼前这几个。

他们家中各自有老有少,担不起年少轻狂的后果。就算逞一时之气,朝廷亦不会嘉奖,只是白白丧命,还遭人口舌。

前车之鉴太过惨重,心早也凉了,谁还敢站出来。

第245章 番外十四·连将军手下无弱兵

“昨夜是谁守城, 干脆自己站出来好了。”孟爷看着他们说,“可别告诉我, 昨夜就她一个人在城门, 然后杀了我几个兄弟?”

无人出声。

旁边一瘦猴模样的人走上前,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 哼笑道:“我听闻中原有句话叫, 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兄弟也不能白死,六条人命, 哪是你们这些贱民可以比的?别指望拿她一个就能消我们的火!”

他扛着一杆长枪,朝士兵队伍逼近:“那我就也随便挑几个, 给我兄弟陪葬, 省得他在下面寂寞。”

说着就随手扯了一个年轻的新兵, 反擒了他的右手,按在自己前面。

旁边的士兵吓得倒退了两步,一人喝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瘦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身后已经有人先一步跨出去,将说话的那个单拎了出来, 丢到屯长的身边:“这个也挺不错。杀起来应该挺有意思的。”

几人猖狂大笑,士兵们看着他们的脸暗自咬牙。他们扭头,希冀地看向站在一侧的百将, 呼喊道:“百将!百将!”

先是一人,随后几人跟着出声,指望他能站出来出手相助。

百将自己也是张徨失措。在声音中忍不住想往地下缩去。他回头狠狠斜了士兵们一眼,然后小声问道:“去通知军侯了吗?”

旁边一人声线颤抖道:“方才已经有人去了……可是……”

可是那么久还不过来, 显然对方并不愿意趟这浑水。不如等胡人发泄完,事情解决了,他再出来安抚安抚,才好两不得罪。

打的好主意,但谁能想不到呢?

那百将咬住嘴唇,脸上血色尽退。说到底出事了,还不是一阶阶责任担下来,最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可有可无的武官。

连胜看自家兄弟们玩得挺高兴,却并不想再看下去。

她摇头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失望或遗憾,说道:“知道谁才能救你们吗?只有你们自己。你们自己都胆小如鼠,不懂得反抗,却指望着别人能豁出性命来救你?就算有这样的人,你们又有什么值得救的地方?救了,能得到什么?一两句的感谢?死了一个铁骨铮铮的英雄,就换来一个任人踩捏的草包?”

她奚落得字字诛心,撕开了他们往日的伤口,准准刺了上去,才叫人那么难以接受。

左侧一士兵看着她,梗着脖子道:“你是英雄,可如果不是你,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吗?你逞一时之快,倒是留下了英勇之名,可多少人要为你这名望,今日,他们不就在你面前!”

那士兵只是低了下头,就感觉衣领被大力提起,对方已经跨到他的面前。

他错愕之中对上连胜的眼神,那眼神中带着冰冷的杀气和隐忍的怒意,气势毫不遮掩地外放。只是看一眼,身体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觉得比自己见着胡人还要可怕。

连胜发出一声冷笑:“什么叫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每时每日这里都在发生!因为被胡人欺辱,掠夺,多少人因为贫困缺粮而死去?多少人在冲突中不幸死在胡人的刀下?没有轮到自己的身上,你就当看不见了吗?还是你心底会觉得,他们是活该?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你却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只是一味地渴求自己足够幸运,不会成为其中的一个。我替你们,感到可怜。”

连胜握拳,对着他的脸打去,丝毫没有留力。

那士兵被揍倒在地,久久不能回神。视线中一片头晕目眩,嘴里泛起血腥的咸味。他咳了两声,捂住嘴角,吐出一颗牙齿。再看连胜,脸上满是惧意。

周围士兵都是惊吓,脸色苍白道:“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有本事打他,你有本事打胡人去啊!逞什么能?”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将这事解决了!”

“都别吵了。”

连胜吐出一口气,跺了跺右脚:“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大梁的边郡,不是胡人可以过来打秋风的地方!你们是谁?你们是戍守边关,保家卫国的将士!我不管你们原先的将军是怎么教你们的,但是从现在开始,把你们身上那股奴气给我去了!没那么多舒服的日子给你们,也别给我穿着身上的军装在这里糟蹋百姓!”

人群中一阵骚动,他们才发现这情况有些不对劲,小声问道:“……你是谁?”

连胜走出去,站到屯长面前。

周遭的喧哗声都停了下来,静静看着她。

屯长的脸贴着地,感觉前方罩下一片阴影。他喉结滚动,眼珠向上翻转,看着她问:“你想做什么?”

连胜伸出手示意,老孟笑着将自己的刀递过去。连胜抓着转了个向,比对着屯长的肩膀位置进行比划。

那屯长立马就慌了,尖声吼道:“喂!你想做什么!”

他努力挣扎,想要摆脱这边的禁锢。可背上的力道就像千斤巨石一样紧紧压着他,让他最多只能像虫子一样左右扭动。

“你们不是胡人!你们是谁?”屯长冷汗直流,面色惊恐道:“你们从哪里来?为何冒充胡人,还擅闯我大梁军营,绑杀我朝廷命官,你们是叛贼!是,你们一定是叛贼!拿下他们!快拿下他们!”

士兵们摸不清他们的状况,摆出了防御姿态,小小朝前靠近一步。

连胜刀锋向前,手腕用力朝地上一掼,将大刀插入土里。

屯长闭眼尖叫,手臂上一阵刺痛,当自己是完了,急着去活动自己的手指。

然而那刀只是擦着皮肉下去,最终还是给他留下了一条手臂,只是鲜血不断涌出,很快就浸湿了他的长袖。

连胜转过身,两手负后,正对着士兵道:“按说,所有与勾结胡人入城掠杀有关的人,照我大梁律例,当斩。再严重一些,譬如与此有关的武将,还得株连。你们这样的,无异于通敌叛国,我就是一刀杀了你们,奏章上呈殿前,陛下也不会说我一句不是,明白吗?”

屯长还在吃痛地呻吟,众士兵脸色白得近乎可怕。

“可是,边郡如今缺少将士,我可以先放你们一马。所有士兵自领三十鞭,以作惩罚。今后,杀一胡人,记一功,什么时候能把你们的罪过都抵了,什么时候你们就能离开军营。”连胜说,“我不想苛责你们,今日之事,绝非一人之错。朝廷亦有不当之处,难辞其咎。只是我提醒一下诸位,那是从前,既然我来了,同样的错处,就绝不允许再次发生!”

“你……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