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有许多秘辛,倒也不想与赵承风多聊,随意聊了两句,便告诉他们,说我重伤未愈,就不陪他们多聊了。
赵承风和黄养神也是听说我苏醒了,便过来打个招呼而已,见过了面,便也不多停留,大战过后,自然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收尾,他们也没有闲暇时间与我磨蹭,当即也是告辞离开,而我则让徐淡定带着我,前去探望与我在同一间医院的布鱼。
通过刚才的聊天,我知晓布鱼虽然显露出了原型,但是并没有被弥勒杀死,虽然身受重伤,但是最终还是活了下来,至于胖妞,小白狐儿告诉我,说它最终还是跟着弥勒逃离了,她终究还是劝不回来。
来到布鱼的病房,门口守着两个青衣道士,上前一问,方才得知他们是崂山掌门派过来保护布鱼安全的。
这两个道士我曾经在潍坊见过,瞧见了我,与我行礼,当得知了我们的来意之后,点头说道:“余师弟今天才醒过来,精神不是很好,陈道兄若是探望,还请多控制一下时间。”
崂山派的道士倒是蛮讲道理的,徐淡定告诉我,说布鱼之所以能够保住性命,全都是崂山二老拿出了压箱底的神丹妙药——金丹两粒,一粒护住了心脉,一粒回复了真元,要是没有这金丹,此刻的布鱼就算是能够活下来,只怕也是修为尽损了。推门而入,我瞧见了病床上的布鱼,他并不比先前被五花大绑的我好上许多,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着纱布,就跟一个木乃伊一般。
布鱼的意识是醒着的,不过全身都被打了石膏,动弹不得,直到我们走到了跟前,他方才晓得了我的到来,我与他简单聊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吩咐他好好养伤便是。
看过了布鱼,我又到停尸房去看了张良馗、张良旭的遗体。
再次看到手下弟兄的面容,只可惜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我盯着他们毫无呼吸的脸孔,手扶着床边,心里面痛得不行,一直在滴血,牙齿紧紧咬着苍白的嘴唇,久久不得言。小白狐儿在旁边扶着我,瞧见我这难受模样,安慰我道:“哥哥,别看了,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士难免阵上亡,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这样的结局也是正常的,怨不得谁。”
随我一同来到停尸房的徐淡定、林豪和张励耘都纷纷劝我,我环顾四望,除了回京养伤的赵中华和刚才看过的布鱼,原本人员济济的特勤一组,可就都在这里了。
鲁东一役,我的副手和最亲密的好兄弟努尔神秘失踪,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我的师弟张大明白,张世界、张良馗和张良旭相继战死,赵中华和布鱼则身受重伤,留下来的诸人,个个身上都伤痕累累,特勤一组分崩离析,瞧见这副场景,我的鼻头发酸,难受得不行,徐淡定瞧见我一副兴趣索然的模样,劝我道:“大师兄,你别难过,那天在你的手下,不知道留下多少性命,有这些家伙狗命来祭奠,他们走得倒也不冷清。”
我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没有将弥勒那狗贼给留住,要不然这事情,也能算是圆满了。”
徐淡定苦笑着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连邪道最神秘恐怖的天王左使王新鉴都出现了,弥勒此人,命不该绝!”
在停尸房中,我没有对着手下的尸体,许必报此仇的承诺,我晓得我与弥勒之间,日后必然还会有许多的交集,此事过后,我们两个必然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说得太多,难免矫情。我那天在停尸房待了好久,后来接到通知,说华东局的卢拥军得知我醒了过来,问我是否有空,他想要见我一面。
宗教局除了各省各市之外,还按照以前大军区的编制,划有管辖数省的一级单位,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莫不都是人中龙凤,一时之选,而修为也都是一流之人。我与卢拥军的级别差得有三个台阶,听说卢拥军要见我,尽管心中并不是很情愿,不过却也收敛了悲伤的情绪,叫人带着,前去拜见这位管辖一方的地方大员。
卢拥军的临时办公室设在市局小楼的一处偏僻角落,当我被人领到里面的时候,他起身走到门前过来迎我,表现得十分亲切。
我与卢拥军并没有见过面,电话里面有过沟通,现场一见,才发现是个表情略微有些严肃、轮廓也极为硬朗的老家伙。卢拥军素来的传闻就是个极为苛刻和严肃的领导,手段铁腕,不苟言笑,不过跟我接触,倒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是有一种温厚长者的风范,先是了解了我身体的情况,接着又询问了我师父的身体近况,这才与我谈及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我一开始并不明白卢拥军为何会这般的客气,但是后来,我才从他的言谈举止之中,了解到了一个情况。
那就是在那天的河边一役,通过当事人的讲述以及事后的报告,卢拥军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我有着远超出旁人预期的实力。这实力并不是浮夸出来的,尽管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从我的战绩、以及被我所斩杀的无数之人那儿,却能够细细品味而出。而且当天我与孔府主人的交手,也有无数人看到了,素传能够与崂山掌门无尘道长并肩的孔连顺,居然被大战力竭的我给重伤,这样的实力,着实让人震惊。
后面的事情有些诡异,徐淡定虽然并没有将我有可能入魔的事情披露出来,但是像卢拥军这样的老狐狸,自然能够闻出一些味儿来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过硬的道理,那就是有足够实力的人,都是会受到人尊重的。
不管龙虎山如何上蹿下跳,但是卢拥军心中多少还是有一点儿底的,这边找我过来,除了给我通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跟我联络一下感情,也多一些交流。面对着卢拥军这般的示好,我自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与他讲起了那天所发生的事情,说起如何发现蝗灾生出,如何猜测弥勒有可能利用龙脉行事,在漫天蝗虫之中奋力前行,以及那天最后一站的诸般情形……
对于我那天最后的超常表现,我并没有说实话,而是告诉卢拥军,说这是茅山一种秘而不传的神打术,修行十分艰难,而一旦请神上身成功之后,便能够有绝对恐怖的实力。
唯一的后遗症,那就是极有可能走火入魔,伤及自己。
虽然也曾经听过旁人叙述,但是却远远没有我亲自讲述来得更加惊心动魄,听完之后,卢拥军肃然起敬,起身与我握手道:“陈志程同志,你和你领导的特勤一组对这个国家,这片土地是有着大功劳的,很难想象倘若是要让敌人得逞,后果是怎么样的,但是我晓得,你们拯救了这片土地上面的人民。我谨代表我个人,向你表达我最诚挚的敬意。”
卢拥军的话语说得我心中激动,当下也是谦虚了两句,接着说起了失踪的努尔和张大明白,卢拥军表示他会尽可能地寻找,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谈话到了尾声,我突然抬起头来,不经意地说道:“我听说,当天临阵逃脱的王歆尧,似乎还在职,而没有收到任何处罚?”
卢拥军沉默了两秒钟,这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王歆尧啊,总局来的苏冷巡视员很看重他呢!”
第三章 病虎需露爪牙
“哦?苏冷巡视员啊……”
我眯着眼睛,眼神变得深邃而冷厉起来,平静地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却有个疑问——当我带着人奔走在东营大地之上,检查蝗灾的时候,他不在;我带着手下兄弟浴血奋战,为国赴死的时候,他不在;我被无数邪灵教徒围攻、身边兄弟或死或伤的时候,他不在;而现在,他们都来了——来干嘛,我真的有点好奇呢?”
听到我用这种极度平静的语气,说着怨气十足的话语,卢拥军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仔细地盯着我好久,这才说道:“陈组长,冒昧问一句,倘若事后王歆尧最终还是没有被处理,你会怎么做?”
我耸肩,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还能怎么做?不管怎么说,我相信领导总是能够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看问题的,我表示服从上级的安排。”
卢拥军摇了摇头,一语道破我的伪装道:“是么?为什么你身上会有腾腾的杀气呢,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晚上就会去将王歆尧给宰了?”
我坐在卢拥军对面的椅子上,向后仰了一下,平静地笑着说道:“卢局长,我什么都没做,你可别诬陷我。”
瞧见我如此作态,卢拥军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陈组长,你是总局近年来少数最能干事的年轻人,也是我们部门未来的希望,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有些人很乐意看到你失去理智,不择手段地对王歆尧下手——事实上,我们都知道王歆尧这个胆小怕事的家伙犯了大忌,但是总是有人想要将他留下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要恶心你,激怒你,让你发狂,从而获得扳倒你的机会……”
能够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儿来,卢拥军也算是尽到情分了,不过我却低眉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不过我死去的兄弟们,要是有一两个没有瞑目,找到他的,可怪不了我呢。”
明人不说暗话,卢拥军既然都已经将话儿给挑明了,我也不给他猜哑谜,直接将我的态度给亮在这里。
我素来崇尚和平,然而这并不代表我有多么软弱和好惹,恰恰相反,越是在特勤一组这般危急的时刻,我越是不能露出半分怯意来,因为我不知道别人在背后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我倘若是有半分的退让,只怕在这些家伙可以杀人的刀笔之下,我以及诸位兄弟拼死拼活挣下来的功劳,就要给人全部吞下去了,而唯有强硬到极点的态度,方才能够让这些家伙有所畏惧。
我能够将孔府主人这般的高手给弄成重伤,未必不会对那些吃相难看的家伙下手,到了那个时候,谁对谁错并不重要,关键就是看谁敢吃亏。
都不过是想过来弄点便宜功劳,有谁愿意跟我拼个鱼死网破?
我与卢拥军对视,清亮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意,十几秒钟之后,他才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王歆尧先不要动,等过了这个关键的节点,我派他去卧底。”
我诧异地看了卢拥军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要晓得尽管王歆尧将我手下的队员给抛弃到了河水里,事后不但并不承认,而且还临阵逃脱,仓皇离去,但是无论从哪里说来,他都罪不至死,顶多也就被开除公职而已。然而卢拥军却说事后派王歆尧前去卧底,这事儿可就有点奇妙了,要晓得,一般做卧底的,都是选择刚刚入行的新面孔,而且还是那种有着非凡意志的人,像王歆尧这样的前去卧底,那就只有一个结局,也就是死。
卢拥军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诧异,刚才一直显得很严肃的他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说道:“事实上,我也挺不喜欢这种抛弃同伴,临阵脱逃的家伙。”
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善茬子,我不知道卢拥军的用意为何,不过却也很领他这一份情,当下也是起身,向他鞠了一躬,临走的时候,我想起来一事儿,问他说道:“孔府那边,是不是得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