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美人镜 赵十一月 3805 字 11天前

沈采薇听他说起自己的黑历史,懊恼的咬了咬牙,看在对方马上就要走了的份上没出声。

裴越仿佛也听到了她的咬牙声,笑了笑,然后才接着道:“后来再见你,我就知道了,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有一对无缘无份的父母,什么都需靠自己,见到你就好像见到了过去的我一样......”他忽而顿住口,咽下那些未出口的话,稍稍静了一会儿后才转身认真的看着沈采薇,喟然叹气道,“二娘,采薇......我常常想,我要是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妹妹该多好?”

那样的话,那些辗转在心底、无人能说的心事还能有一个可以倾述的对象。

沈采薇被他那含义深远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像是青色的梅子含在嘴里,又酸又甜的。许久,她才小小声的道:“做我的哥哥其实也挺麻烦的,三哥他整日里为我操心,头都要大了。”

裴越闻言眼底隐隐的掠过一丝轻软的笑意,本来凝重的气氛仿佛也被这话打破了。裴越的目光温和,静静的看着沈采薇,语气就如同煮的软软的莲子粥,清甜中有一点微微的苦,咽下去的时候胃里暖融融的:“你这样很好,不要在意那些人的冷落和轻视。人生于世,顶天立地,本就不是单单为了父母或是旁人而活。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总有一日,他们会为自己的轻视而后悔。”

他忽然抬步向沈采薇靠近几步,唇角微弯,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我会和你一起努力的,采薇。”

他的手就那样在她头顶掠过,当那纤长而有力的手指在发间摩擦着拂过的时候,沈采薇只觉得自己的头皮紧绷了一下——仿佛是洗头的时候热水淋下来,那种温暖而舒服的感觉包裹着人。

沈采薇心里忽而生出几丝不舍之情来,她咬住唇竭力忍下几乎要盈眶的泪水,抬头去看裴越,略带着点鼻腔的应道:“嗯。”她用力的点了点头,下颚圆润的弧线因为咬唇而紧绷着,随即又轻轻道,“我也祝裴大哥你这次回京能够心想事成,事事顺利。”

裴越低下头,扬了扬眉,这个时候才有了几分少年人的神采:“只要采薇你不要忘记我这个哥哥就好。”

沈采薇扬起唇,露出一个笑容:“我还等着以后去京城找裴大哥你做靠山呢,怎么会忘?”

裴越逗她:“不是说不去京城的吗?”

“总有万一,要真去了,裴大哥可不能忘了我。”沈采薇撒娇似的说了一句,抬头去看裴越。她长长的眼睫看上去纤长而浓密,一双乌黑的眼睛仿佛会说话,那样的美。

裴越忍不住又伸手拍拍她的头,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等收了笑才轻轻的应道:“放心吧,永远也不会忘的。”

我会记得,那些过往的岁月。你会是我永远的妹妹,最亲近、最像我的妹妹。

☆、55 情思

送走了裴越,沈采薇并没有再往回走去找沈怀景,反而是绕了一圈回了自己的东暖阁。

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面临真正的离别,虽然早有准备但心里依旧有些小小的不舍,那种感觉非常的微妙,让她情不自禁的有了点惆怅。

她独自闷在房里练了一会儿字静心,结果写了一大张,心里还是静不下来。

沈采薇想了想,干脆丢下笔跑去西暖阁去找沈采蘅说话。

这个时候,沈采蘅正在作画。她画了一幅莲花图,红色的莲花撑着墨绿的莲叶,花枝纤纤,颜色鲜艳,美不胜收。她用画笔支着下颚想了想,稍稍踌蹴了一下,然后又开始徐徐的上色。她在颜色上头本就非常又天赋,浅红、粉红、深红各种颜色都已经依序调了出来,一点一点的涂上去,看上去成成叠叠的红,仿佛每一片花瓣都是鲜活娇嫩的。

沈采薇知道这时候不好乱了她的思绪,便静静的坐在后面的绣墩上瞧了一会儿。

沈采蘅很快便收了笔,搁下画笔,瞥了眼沈采薇:“二姐姐今日怎么来了?”她嘟着嘴,声音里略带了点撒娇的感觉。

“真是没良心的,来看你还不好吗?”沈采薇装作生气的模样拉着她一起坐下,随口应了句便扯开话题,“你上次不是问我打听上回和三哥在一起的那位公子是谁吗?”

沈采蘅的眼睛一亮,但很快便眨了眨眼掩了过去,她转过身从绣篓里随手拿了个花样子在手上端详,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呢?那是三哥在书院里的好友吗?”

沈采薇却没放过她面上的每一个神情,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脸,缓缓道:“嗯,没错,是三哥书院里的同窗好友。”她只应了这么一句,旁的却是一字也没透出了。

沈采蘅抓着花样子的手指紧了紧,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后文,终于有些忍耐不住了,转头看着沈采薇问道:“二姐姐,你还没说他是哪家的公子啊?”

她们两人的目光仓促的撞到了一起,仿佛是阳光照在水面上,那些小心思却是再也藏不住了。沈采薇的眼底掠过些许深思,沈采蘅却有些躲躲闪闪,不由低下了头。

沈采薇见了她这模样,面上神情微动,抬眼看了看屋内的丫头,沉了声音:“我和三娘有话要说,你们先出去吧。”她虽然一贯和气,但这一沉下声音,边上的丫头便都屏息敛神了。

边上站着的小丫头们自然是依次退下,沈采薇带来的绿衣和绿焦也都应了下去,唯有沈采蘅身边的两个大丫头红芍和红衣稍稍犹豫片刻,打量了沈采蘅的面色后才退了出去。

房门轻轻合上,沈采薇定了定神,认真问道:“三娘,你先和我说一说,你怎么忽然这样关心起那位公子?”

沈采蘅不自在的丢掉手里的花样子,手指抓着手指,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许久,她才咬着唇,小小声的道:“我就是有些好奇......”

沈采薇不由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她头,有一下没一下的。

她虽然年纪上也就比沈采蘅大上几个月,可心里年龄却大了许多。她过去也时常庆幸身边这么个妹妹,既能让她知道同年的女孩是什么样的也能叫她放下心去疼爱,不高兴的时候和她说说话,心里便好过了。所以,她是真的将沈采蘅当做妹妹去疼的,也希望她能像裴氏一样有运气,一辈子快快乐乐、天真无忧。

沈采薇握住她的手,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诱导着问道:“你别怕,我不告诉婶婶。就是想问一问你,怎么忽然就对他好奇了?”

不告诉裴氏对沈采蘅来说是个大保证,让她一下子就放下了大半的心。

沈采蘅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面色也轻缓了下来:“二姐姐,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那天醉的头晕,一眼就看见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跳的厉害,又高兴又慌张的......”

她说着说着,脸就红了,然后眼睛也跟着红了,手指忽然抓住沈采薇的袖角,低低求恳道:“二姐姐,你别告诉娘,我就是有些、有些......”她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急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整张脸都涨的红红的,可怜得不得了。。

沈采薇早就心软了,现下看到她这模样,忙不迭的给她拿帕子擦眼泪,安慰她:“别哭啊.......我都说了,不会告诉婶婶的。”她认真的给沈采蘅擦了眼泪,握着她的手接着道,“没事的,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好奇。”

沈采薇面上温温和和的和沈采蘅说着话,心里却有些犹豫。

古代少女谈婚论嫁都很早,大多都是十多岁就出嫁了。沈采蘅这时候都已经上女学了,在这上面有一二心思也是必然的,早前时候她就和沈采薇讨论自己对过未来夫婿的想象。只是,沈采蘅胆子再大也只能嘴上说说罢了,这年头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这心思放在心底想一想还好,一被揭穿,她自己就要被羞耻感给淹没了。

沈采薇眼下却是犹豫着是要趁机吓一吓她,打消了她那些念头;还是把事情摊开说,给她正正经经的上一堂感情课。对着情窦初开的妹妹,适才那些因为裴越而起的离愁别绪都早就抛在了脑后,沈采薇不由的深深叹了口气,动作温柔的伸出手替沈采蘅理了理有些乱了的鬓角,一边斟酌着一边用轻软的语声安抚沈采蘅的心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就是见了对方一面,心里好奇了而已。哭成这样做什么?像个小花猫似的。”

沈采蘅哭得眼睛、鼻子都有些红,眼泪打湿了脸上的脂粉,可不就是小花猫似的。她被这话逗得想笑,抿了抿唇,却还是没作声。

沈采薇再接再厉:“你当初是怎么说的?”沈采薇故意模仿沈采蘅当初的语气,“我才不喜欢那些死读书的书生。我自己就不喜欢这些,要是以后两人凑在一起还要说这本书那本书的,岂不是烦死了,他要是会些武功就好了,他教我习武;我教他读书......”

沈采蘅又羞又恼,扑上来去捂沈采薇的嘴,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哭的,一张脸红红的:“二姐姐,你别说了!”

沈采薇笑着止住嘴,目光温温的看着沈采蘅,玩笑似的道:“先说好了,上回碰到的那位公子可是个‘死读书的书生’,你还好奇吗?”

沈采蘅的心情已经轻松了许多,破罐子破摔似的接口道:“我也知道他和我想的不一样!可是我就是忘不了!那种感觉,我从来都没有的......”她忍不住转头去看沈采薇,认真的道,“二姐姐,我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那时候我有些醉了,心情特别轻松、特别高兴,整个人都是懒懒的、晕沉沉的。可是我一见着他,忽然就醒了过来,比之前和人游湖摘荷花还要高兴,心砰砰的跳着,好像要出来了似的......”

沈采薇眼神微微有些变动却没有作声——她活了两世也依旧未曾遇上沈采蘅所说的感觉,演戏的时候导演就从来不敢叫没谈过恋爱的沈花瓶来演感情戏。沈采薇在难以想象的同时又有些怜惜和感动,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那位公子姓颜名沉君,行五。别人都叫他颜五公子。”她瞥了眼沈采蘅,直接就把最重要的一点说出来了,“颜家也算是官宦门第,他是嫡子,他父亲是两榜进士的出身,颇是能干。只是他那父亲却是被贬到松江的,当时御史台参他的就是‘治家不严’——因为他纳了自己的表妹做妾,一意偏宠,以致发妻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