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闭目提气,勉强稳住心神,待得情绪平复后,才又有些自嘲地笑笑……
尚远那话倒也不曾说错,果然遇上奚画,他总会失了方寸,胡思乱想。
巳时钟鼓刚敲响,门外一阵盔甲碰撞声便十分整齐的传入耳中。
君子殿内近百名学子端正而坐,亦有不少偷偷转头去看,但见一排禁军身着铁甲,手持长枪在那青石板道路两边立着。
以往雷先生也有带卫兵来书院的习惯,可到底不是正规军,哪里有这气派的?
王五一瞧得咋舌,正要和金枝扯上两句,后者却只对他皱了皱眉,示意别乱说话。
奚画亦是悄悄瞄了一眼,似乎对其并不感兴趣,看了片刻又将视线挪到离自己好几丈之外的关何。心中不住纳闷。
从前无论是吃饭还是上书他都坐自己旁边的,这会子怎么挑那么远的地方……像是怕她吃了他似的。
莫非是哪里招惹到他了?
可关何不像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啊……
这头还在思忖,那头听到脚步声,好像是将军来了,奚画急忙背过身去。
她也是第一次参加清议,至于顾思安此人更是从未见过,只知道他长年征战在外,无父无母亦无家室,真真实实的孤家寡人。
身后隐约听到殿前院士开口有请。
“思安远道而来,长途跋涉着实辛苦了,本该让你先休息一日,怎奈副将那边又说你后天出城……”
随即闻得一个低沉的男声,“无妨,这边的事要紧些。”
沉重的步子由远及近,他走路并不轻快,很奇怪,如这般习武打仗之人不应该不会轻功才是。关何素来走路没声,怎的听他这脚步比自己还要重?
奚画忍不住转目去瞟,顾思安已然走到她前头去了,眼下只能看到背影,此人一身绾色便服,腰间有一把佩刀一把佩剑,生的魁梧雄壮。
和曾澍远又寒暄了两句,顾思安才转身,他把手一抬。
“诸位,同为书院之人,不用如此拘束,大家放松些坐着便可。”
闻言,四下众人长舒了口气,也都纷纷换了坐姿。
顾思安弯身示意上座:“院士请。”
“请。”
*
天边阳光愈加亮了,时候已不早,书院三道钟都响过,恐怕将到午时。
关何双手抱臂倚着红柱,等得有点不耐,隔一阵就侧耳听半刻。
又过了约莫一柱香时间,外头总算闻得人声,他登时提起精神来。
“思安,这上头可要我陪你一块儿去?”
是院士的声音。
“不必了,院士忙了一日,再爬高楼想来也吃不消。思安自行观楼便好。”
“哦……这样啊,那也行。”曾澍远含笑道,“我就在楼下,若是有什么别的需要,派个人来知会我一声。”
“有劳院士了。”
步子逼近了。
关何握上弯刀,将面罩蒙上,透过布帘上的小洞观察外间动静。
屋内先进了四个铁甲禁军分站两端,随后又有人从二楼上来。
来者一身轻便甲胄,腰上两把佩剑,走起路来还有极响的铠甲摩擦声,关何皱眉仔细辨认他的容貌,浓眉掀鼻,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和画像上别无二致。
应该就是此人了!
关何屏气凝神。
看他身后还跟有两人,这一算是六个。房中狭窄,不能近身打斗,只能求快,出其不意。从他这个角度,聚气在脚上,眨眼便能取下头颅,不过手上力道会相对弱一点。
想来没有问题。
“你们二人不必跟着了。”走到窗边位置,顾思安忽然伫足,对背后两个卫兵吩咐。
“是。”
又少了两人,看样子他这一举亦有天助。
关何捏紧刀柄,眸中似要将其动作看透,自他从窗边转身,又举步,又转身,终于与他的位置连成一线。
机会来了!
他纵身一跃,刀刃直逼对方脖颈,日光透过窗反射在刀身,刺目的疼痛。
这一招又快又狠,瞬息间,鲜血四溅,甚至旁边立着的几个侍卫还不曾惊呼,他抽出怀中布包把头颅一裹。
闪身躲开迎面刺来的一剑,弯刀又自那两人脖子上划过,继而双足一点跃出窗。
楼下的禁军恐怕已然听到这边的打斗声,他不宜久留,更不能恋战,得快些去城郊与其他几人回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