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发晕，一幕幕片段都在眼前飘过，有那时候司修抱着他的，有段炎泷小心翼翼的样子，有段御凌哄着他的样子，有蒙擎刃送给他玩具的样子，有叶雾桦跟他说喜欢的样子……

一点点一滴滴一幕幕，他所有的记忆在这剧烈的疼痛中都回来了，就像当初第一次醒来面对这一切不敢置信的自己选择沉睡，就像那个最终被爱人背叛的自己绝望的唤醒了身体内的另一半灵魂。

两个半个的灵魂，历时百年之久，终于合二为一，成为一个完整的真正意义上的灵魂。

剧烈的痛苦消散下去，段玉珏半躺在床腿上，眸子里竟然流出了几丝泪水，他缓缓地站起来，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就这样走到一扇镜子前；

段玉珏缓缓地勾起唇角，对面的人也勾起了唇角，笑容粗糙，但是这是笑容，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笑容，而不是他那个被称为吓哭三岁小花妖的笑容。

段玉珏看着自己的手，幼嫩白皙，依然停留在半年前，没有一丝变化的样子。

他是花妖段玉珏，他也是雌性段玉珏，他和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所以，他不会笑，一直一直，都笑不出来。

所有的记忆，包括花妖段玉珏，包括雌性段玉珏，段玉珏所有的记忆，都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段玉珏并不是在今年才穿越过来的，这并不是他所猜想的夺舍，早在花妖段玉珏惨死战场的时候，他的灵魂就来到了这个婴儿身上，那时候，这个婴儿的身体内的灵魂只有他自己！

段玉珏大吃一惊，为什么这个身体内会没有这个婴儿本身的灵魂呢？

段玉珏无可奈何，只能在这个身体内住了下来，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婴儿，自然不能做到像真正的婴儿一般哭泣，当听到司修和段炎泷一遍遍讨论为什么他不笑不哭的时候，他也是有些愧疚的，

那时候刚刚经历过妖兽族和花妖族的战争的段玉珏，看见自己的父亲段炎泷变成一只白虎来逗他，心里的恨意几乎压抑不住，这是妖兽！

——不不不，不是的，段玉珏你要冷静！他身上没有妖元力，他不是妖兽族，他只是这个大陆普普通通的兽人罢了，他不是妖兽族！！兽人可以化身为人和兽，但不是妖兽族，他们和妖兽族不一样，段玉珏你要冷静！

那时候的段玉珏，还是个刚成年的花妖，在花妖一族里还是个孩子，在这么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件之后，他选择了封闭花妖族的记忆。

一个方法可以换回自己全部的记忆，在自己真正认可这个世界，获得亲情友情爱情以后。

但是段玉珏没有等到这一瞬间，他等到的是轻生，再被叶雾桦从楼梯里推下来的那瞬间，这个从小被人护在手心里的雌性受不住了，他不想要再活下来了。

沉睡里的记忆再一次被触发，这一次，段玉珏醒过来，只是失去了身为雌性的记忆。

剩下的一切，大家就清楚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活了十几年，实际上身体本身就对这个世界有一种熟悉，所以，当看到那些兽人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愤怒，他能清楚地把他们和妖兽分开。

亲情，司修的突然病倒让他清楚了亲情；爱情，蒙擎刃的失踪让他清楚了爱情；莲方的存在对于他本来就是友情；莲方的一次次点醒也让他正视了这个世界，他知道这个世界不再仅仅只是个假面，他正视了这个世界，相信了这个世界。

最终，他自己真正认可这个世界，获得亲情友情爱情之后，终于得到了原先属于他的记忆。

他又想起了那个时候，蒙擎刃在踏上离开双子星的飞船之前，神色凝重地说道：“小珏，叶雾桦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那时候的段玉珏并没有听他的，笑得没心没肺，蒙擎刃那时候的伤痛都遮掩不住，但是那时候的段玉珏却没有发现。

“你能不能正视我，小珏？”

那是一句叹息，那时候的段玉珏不懂，也没有想要去懂，这时候的段玉珏却明白。

原来，那个时候，蒙擎刃就爱上自己了吗？

不过，还真是蠢呢，段玉珏轻笑了一声，眸子里闪烁了几丝光芒，直接点亮了他整个脸。

本来以为蒙擎刃这时候就够蠢了，没想到现在更蠢了，蠢成这个也真是少见。

段玉珏联系了莲方，莲方看着他带笑的脸庞呆愣了一下，“恭喜啊，你终于不会吓哭三岁小孩了。”

段玉珏唇角抿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友人，一张口就正中把心，简直不能更虐心！

“找我什么事？”莲方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汗水，有些戏谑地笑道，“找蒙擎刃？”

“是啊，他怎么了？”段玉珏坦然道。

“还好，出了抢救室，活下来了。”莲方的话刚说完，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那一种悲戚中看见最后一抹光亮的样子，莲方来不及了考虑，挂了电话就去救人。

段玉珏关闭了光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微微笑了起来，虽然生涩而粗糙，但确实是一个笑容。

看起来莲方对这个世界也有了归属感吗？段玉珏唇角的笑容收了回来，还是像往常一样面瘫着一张脸，有些戏谑地想到，莲方可不会是真的看上他那个婚姻对象了吧？

先为那个兽人点个蜡，被莲方这个霸王看上，段玉珏几乎可以想象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被莲方打压着生活了。

很可能被莲方卖了还帮他数钱！作为曾经被卖了还帮莲方数钱的真实案件的少年，段玉珏表示那实在是一件忧桑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司修出来吃饭，脸色好看了不少，段玉珏晚上把丹药洒在了牛奶里，给司修送了过去。

这一天晚上，段玉珏突然接到了兰棋枫的通话，“快来使者接待馆，阿萨自杀了！”

“什么？！”段玉珏愕然道，完全不敢相信他竟然自杀了。

“恩，”兰棋枫硬声道，“因为今天中午你离开得早，阿萨因为精神原因先被送回了使者接待馆，现在联邦把矛头指向了你，放心，帝国绝不会容忍他们的。”

段玉珏皱眉道：“我会马上到的。”

联邦使者自杀？这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段玉珏想起了西路的狠戾和南卿华的漫不经心，略略皱起了眉头。

南卿华这家伙，不会看上自己了吧？

段玉珏严肃脸想到，险些把自己逗笑了。

要真是自杀，阿萨对于联邦可就是真爱了，但是依阿萨的性格，段玉珏真的不相信他是自杀。

在回联邦的前一天晚上自杀，联邦的计策可真是棒棒哒啊。

☆、第八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