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易峋已经一步上前,双手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切齿道“你再说一遍,我是什么?!”
看着易峋那愤怒到扭曲的脸,易嶟胸口也痛的像被尖刀捅了一般。
多年以来,他信赖敬仰且深深爱戴的兄长,竟然与他并非亲生手足。而他自己,甚至跟他当兄弟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变故,颠覆了易嶟内心多年来的认知,他极其的痛苦,甚至感到绝望。
比起当初知道秦春娇和易峋定情时,还要痛苦万倍。
自从父母过世,兄长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们相依为命的过活,易嶟一直相信不论发生什么,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那就什么也不怕。
所以,秦春娇嫁给易峋时,他只有些酸楚,但他们还是一家子人,还能细水长流的一起过下去。
然而这一切,在今天都完了。
想到这里,易嶟只觉得痛苦不堪,他大喊了一声“你是小王爷!”
易峋一拳挥了过去,兄弟两个在雪地里扭打了起来,你来我往,没有章法,就像小时候无数次的打闹一般。
黄玉竹站在窗口,看了又看,一颗心提到了胸口,她向秦春娇急切说道“嫂子,大哥和嶟哥打架呢。咱们、咱们真的不管么?”
秦春娇轻轻咬着指尖,她心中也不无担心,但她明白,这不是女人好去插手的事情。
如果她和黄玉竹这时候出去,将他们拽开,今日落下的心结,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化解开来。
她面色沉沉,摇头说道“你放心,他们自有分寸。”
打,打完就好了。
她了解这对兄弟,也有这个把握。
雪越下越大,从雪粒子转成了片片鹅毛。
易峋和易嶟打了半日功夫,各自力竭,瘫在雪地上喘着粗气。
一个肿了眼眶,一个青了鼻子。
易峋调匀了呼吸,沉沉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易嶟大睁着眼睛,看着飘雪的夜空,说道“你是宁王的儿子,也是要回去当王爷的。”这话说的十分委屈,甚而还有几分哭音。
易峋听着,却倏地哑然失笑,易嶟这赌气的口吻,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兄弟两个口角打架,易嶟那拖着眼泪又倔强不服的样子。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弟啊。
原本,易嶟闹的这一出,让易峋十分恼怒。他似乎在一日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但这股闷气,随着两人的这一场干仗,消散了不少。
易峋说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我不肯呢?”
易嶟有些惊异,问道“哥……你、你不肯?”这种从天而降的富贵,宁王又是大哥的亲生父亲,可谓是顺理成章。易峋竟然会拒绝,这真有些不可思议。
易峋仰望着夜空,飘雪的天空,竟然泛着暗红色,他说道“我为什么要肯呢?他丢弃我这么多年,突然有一天冒出来,就说是我父亲,我就得认他么?凭什么?”说到此处,他眸色一深,沉声说道“你们,才是我的亲人。”
易嶟心头的阴云,顿时散去,他甚而觉得这下雪的夜晚都变得明朗起来。
他笑了,眼眶里却有些湿热。
良久,他有些担心,又问道“大哥,宁王怕是不会甘愿的。听说,宁王膝下无子,只有一个郡主……”
易峋神色微冷,他说道“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言罢,他从地下爬起,掸了掸身上的泥雪,将易嶟也自地下拉起,又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兄弟两个和好了,秦春娇和黄玉竹方才又出来,各自领了自己的男人回去。
黄玉竹拿了湿热的帕子,替易嶟仔细擦着脸,不由嗔道“大哥说你浑,我看你是真浑!大哥还没发话呢,你就先闹开了,白挨了这么一顿,真是活该!”
易嶟被媳妇责备,却一点也不生气。他想着方才易峋的说辞,他才是大哥的亲人,忍不住的傻笑了起来。
秦春娇挽着易峋的胳膊,夫妻两个在雪中慢慢的向回走去,各自默然。
良久,易峋说道“春娇,我不想认他。”
秦春娇微微一笑“我知道。”
易峋又说道“但我担心你。”
秦春娇将头倚在了他的胳臂上,轻轻说道“夫妻一体,我总是和你在一起的。你怎样,我就怎样。何况,宁王是想认回你,并不是想和你结仇。我想着,他也不会乱来。”说着,她略停了停,又道“我心里琢磨着,皇上看起来并不是个尖刻冷酷之人,你又救过他,他该不会太为难。”
易峋微微颔首,但心头的重担却没有丝毫减轻。他握住了妻子的手,不管如何,他总会护着自己的妻小。
苏婉然被强行送回太子府,宫人向太子传了皇帝的口谕。
太子这两日恰好染了风寒,在府中养病,并没有去易家赴宴。故此,今日便吩咐苏婉然代他前去。
他真是没有想到,一个满月酒也能闹出这样的事。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早已厌烦了苏婉然,原本就没有多少情分,只是为了希图她的内助之力,然而如今她不止帮不上他,甚至于开始拖他的后腿。
苏婉然如今,已成了个累赘麻烦。
既是圣旨,太子当然乐得遵从,将苏婉然关在了自己的卧房之中,眼不见心不烦。
吩咐完底下人,他转头就进了侧妃宋月芯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