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2 / 2)

她叹了口气,正想离开,那屋里却忽然传来炸雷一般的吵闹声,随即滚出一个人影。

那人自屋中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粗汉。他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那群人拿住,踩在了地上。

那些粗汉连踢带踹,嘴里骂不绝口:“你这个乌龟,没钱还敢来赌。欠着我们赌坊墙一样高的债,还有脸上门!没钱,索性叫你那病秧子老婆当表字去,你当个现世的活王八倒痛快些!”

那人双手抱头,在地下滚来滚去,满嘴爷爷的求饶。

秦春娇早已看呆了,愣怔的瞧着这闹剧也似的一幕。直到那人去钻那些汉子的□□时,她忽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恶心,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的笑骂声如浪潮一般的阵阵涌来。

那挨打之人,就是她的父亲秦老二。

几年过去,他更落魄憔悴了,蜡黄的脸皮,两眼布满了血丝,畏怯中又带着一丝狡诈,头发如泥饼也似的贴在头皮上,泛着油光,不知多久没洗了。

除了恶心,秦春娇并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她和这个男人的父女之情,早在他将她卖给人当小老婆的时候,在他教唆她去偷东西的时候,就已湮灭殆尽了。

但她很担心她娘,她娘一向羸弱多病——跟着这样的男人身子是不会好到哪儿去的。

秦老二更加邋遢废物了,娘必定是要受更多的罪的。

然而她能怎么样,她如今也是一无所有,甚至连这副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即便想要做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也不能去求易峋,易家是她的主家,哪有为人奴仆的去求主家给养老娘的?

再则,她深知秦老二的脾气,属牛皮糖的,又难缠又死乞白赖的不要脸。一旦知道了她现在易家,一定会仗着自己和娘的关系,赖到易家。

她不能给易峋带来麻烦。

秦春娇心里存着事,有些失魂落魄。正自失神,忽然听到一人急切的喊着她的名字。

“春娇!!”

这声音高昂清亮,又带着一丝的急怒和焦虑。

秦春娇茫然的看着易峋大步朝自己走来,那张一向沉稳的俊脸上带着惶急和些微的狼狈。

易峋快步走到秦春娇面前,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也不管路上行人的眼光。

直到将这副娇软的身躯拥入怀中,易峋悬在半空的心才踏实落地。

在马家铺子里交代了活计,出来就不见了她的踪影。他心中满是焦虑和怒气,既怕她趁机跑了,又恐她被人贩子给拐了去。

其实,她还能去哪儿呢?秦家早已破败外迁,她举目无亲,连个能投靠的人都没有。

但是易峋就是担忧,哪怕她的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他也发自心底的不安着。

易峋闷闷的说着:“跑到哪里去了?外头不太平,你一个女子,乱走什么。”

低沉的嗓音,带着呵斥和牵挂。

秦春娇勉强笑了一下,把方才撞见秦老二的事压了下去,清了清喉咙,说道:“你跟人谈事情,我待着也是无事,就出来走走。”

易峋没有再言语,只是拉着她,走到了路边一处脂粉铺子里。

这脂粉铺子不大,货物倒是齐全,从润发的香油,到匀脸的膏脂,从眉黛到胭脂,一应俱全。虽是比不上相府里的用度,但比起乡下货郎担子里的糙货,不知高了多少。

秦春娇有点怔,不知道易峋拉她来这儿做什么。

只听易峋说道:“我是个男人,不懂你们女人用的东西。你看看,要添些什么。”

秦春娇这方明白过来,原来易峋是要给她买脂粉。

她在相府时,确实过得精细,开了眼界,也识得东西好坏,胭脂水粉差不离和那些姑娘主子们用的一样。相府里这些主子身边的一等二等丫鬟,比起寻常人家的小姐还金贵些,但相府娇养丫鬟,一来是为了装点门面,二来也是图主子们看的舒坦。

乡下可没这样的讲究,未成婚的姑娘还装饰装饰,已嫁的妇人,满心便只有柴米油盐的计算。这是过日子的人家,哪儿会在这些花里胡哨当不得吃喝的东西上白花钱?

易峋要给她买这些?

的确,易母在世的时候,喜爱打扮,精于修饰,但她是易峋的母亲。自己,只是易峋买来的人而已啊。

不知道易峋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怎么样,她刚想说不必了,易峋那低沉的嗓音却在耳畔响起:“尽管挑,你男人有钱。”

这句话,让秦春娇烧的两颊通红。

其实也没错,易峋的确算是她的男人,但这话听在耳里却是那样的暧昧撩人。

看柜台的伙计,是个阅人无数老于世故之徒,见了这情形,心中立马有数了。

他不去游说秦春娇,倒堆着笑向易峋兜售起来:“这位少爷,您真好眼力!咱们铺子里的脂粉,那是连京里都比得过的。您瞧这鸭蛋粉,乃是真杭粉!啥是真杭粉,那是杭州老字号元吉粉庄的招牌货,又名鸽蛋白,选用了数十位名贵香料合着鸽蛋一起做成的妆粉。敷面十日,能凝白如玉。就是说,您用上十天,能白的跟玉一样。这粉轻易不好进,我们掌柜和元吉粉庄的老板是拜把子的兄弟,这才有货。京城里那些太太小姐,都见天儿的打发人往我们这儿拿货呢。咱也不是啥人都卖,所谓好马配好鞍,那生得皮粗肉糙的,我还怕糟蹋了好货呢。我瞧这位小姐生得这般标致,就得用这样的好粉才能增色。所谓红粉配佳人,这粉给小姐用,也不算埋没,这叫两相匹配!您来几盒?”

秦春娇听了这一大篇话,险些笑出声来。

那伙计手里的粉,压根就不是什么真杭粉。鸭蛋粉和真杭粉,完全是两码子事儿。她在相府里时,每年府中都要到南方进一批回来。吉原粉庄的粉,更是贡上的东西,老板又怎么会和这镇子上小小脂粉铺子掌柜拜把子?

这伙计也真会说话,看着把你捧了个天花乱坠,说的你心花怒放,其实绕着弯子的套你。人说啦,红粉配佳人,你是佳人不是?哪个女子会自己承认自己不是个佳人?

这套把戏,她其实看得多了。相府里的管事的,各个都是全套的武艺。

她没理那伙计,只是对易峋说道:“峋哥,真的不必了。我现下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不买也罢。”

易峋却微微的不悦起来,方才易嶟给她买珠花时,她怎么不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对骡车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