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1 / 2)

慕斯礼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但他无暇理会。

他不怕温当当带走温小良,温小良的新身体里植入了跟踪器,不论她躲到哪里,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甚至也不怕温小良毁了这个身体,只要她的思维还在,就算要再耗费十年二十年……他一定能找到适合她的新身体。

这一瞬间,慕斯礼完全没想到那个新身体不是梭伦人怎么办,不会爱上他怎么办,他全身心都被不久前监控器那头传来的影像攫住了,多少年不曾感受到的恐惧涌入四肢,令他指尖发凉。

——温当当将温小良抱进了思维分离机,温小良让他出去按下思维分离键。

慕斯礼从来没明说过,但他知道温小良一定明白:那个思维分离机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杀戮机器。倘若一个人的思维束代表了他的本质与灵魂,那么进了这个机器的人,就是踏进了灵魂的屠宰场。

当初他能将她的思维束救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精神力远超常人,但更重要的却是因为他就守在舱门前,第一时间将她受损严重的思维束收拢进他的身体里,又将自己的力量过渡给她,她才会这么快就恢复了意识。

连慕斯礼自己都无法肯定,如果她再进入分离舱一次,他是否还能如先前那样救回她。

而现在,她竟然挑着他不在的时候,自己踏进了屠宰场。

她是故意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她竟然这么恨他……恨得连一秒都不想等,恨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摆脱掉这具他为她准备的躯壳!

——温当当按下了思维分离舱的按钮,弧光闪过。

慕斯礼血液都凉了。

像是上天觉得报复还不够似的,下一瞬间,监控器里的景象陡然陷入黑暗。他再也无法得知实验室里的情况。

慕斯礼先是一呆,随后醒悟过来——他刚才那一掌打坏了曼塔牙的门,疼痛的曼塔牙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大约是碰坏了传感器的哪个零件,它停止运行了。

慕斯礼连生气的间隙都挤不出来,憋着一口气往上冲。曼塔牙扭曲的身体和疼得到处乱飞的藤蔓给他制造了各种麻烦,这座他曾经无比熟悉的高塔忽然变成了一个迷宫,而且还是每一秒都在变化的那种。

拜它所赐,当慕斯礼终于找到那间实验室,距离温当当按下思维束分键已经足足过去了五分钟。

轰开实验室的大门之前,慕斯礼心里还抱着侥幸,可当他看清了实验室中的景象,他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噩梦里。

可是星主是不会做梦的。所以这是真的。

温当当仰面倒在分离机前,闭着眼,脸上染了血。分离机舱门大开,舱门上的电源灯不断闪烁,昭显着不久前才有人使用了分离机。舱门里的壁灯像一只只死去的眼睛,围绕着躺在舱里的女人。她一动不动。

慕斯礼面无表情地站了两秒,举步向舱内走去。在他身后,丁言扶起了温当当,低声唤他的名。

陆常新将四周全翻了一遍,没找到温小良,戴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脸上忽白忽青,突然跳起来冲向慕斯礼,拳头还没挥下去,就看到对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分离舱里的女人。

脑子里突然就有什么闪了一下,陆常新脱口而出:“温老师?”

能让这个死变态这么小心对待的,只能是她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换了一张脸,但不重要,人没事就好!

陆常新万分欣喜,正要上去抢人,有一只手却比他更快,闪电般掠过,一下子就从慕斯礼怀中将人夺了过来。

陆常新一愣,脑中模糊地掠过“死变态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人得手”的想法,却没细想,充满期待地转头望去,却望见丁言的冷脸。

“怎么回事?”丁言的声音里含着冰。

慕斯礼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丁言怀里的人,视线却像是越过了她。他的长发贴在他的脸侧,大半已经变成了银灰。

斯空星人天生一头银发,只在接近死亡时才会银发转灰。

这个强大的斯空星人就像是在短短几秒里,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重伤了似的。头发和眼神全黯淡了光彩。

他没有回答丁言的话,眼睛里雾沉沉的,这么僵立了几秒,忽然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在他身后,陆常新伸手摸向女人的额头,然后瞬间变了脸色,慌慌张张地伸手去谈她的鼻息,她的颈部大动脉……最后失声道:“怎么回事?!她怎么——”

怎么了呢?

她死了。

陆常新还在试图自我欺骗,但丁言知道自己不会弄错活人和死人。他怀里这个女人,毫无疑问已经死了。

看慕斯礼刚才的反应,这个女人就算不是温小良,和温小良也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她的死亡才会让他如此失态。

丁言皱起眉。假如这女人就是温小良的“新身体”,现在这个身体死了,温小良的意识去那里了?

——没错,在丁言的心里,一直觉得温小良的思维束是被什么东西装起来了。就像一块腌黄桃被装进罐头似的。这也是他还能保持冷静站在这里的原因。

身体死了就死了,本来他也不打算让温小良“住进”慕斯礼提供的身体里。他要的是能代表她这个人的本质的思维束。

可思维束在哪里呢?

丁言放下了怀里的女尸,走出分离舱,他看到慕斯礼毫不客气地一把掐住了温当当的脖颈,皱了皱眉,但没出声阻止。

温当当进入实验室后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很想知道。

慕斯礼一只手掐着温当当,另一只手放在温当当额头上,白光从他手心漫了出来,落在温当当的额头,过了会儿,温当当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接着睁开了眼。

丁言在一旁瞧得清楚,温当当一睁眼,慕斯礼手心的白光就颤了颤,等温当当转过头来,那双黑眼睛对上了慕斯礼视线,那白光就像是烛火掉进水潭似的,瞬间就灭了干净。

温当当皱着眉,似乎有点茫然似的,眼睛向四周转了转,出声问:“小良?”

没人回应。他抿抿唇,试探似的抓住了慕斯礼的衣服,问:“丁言,是你?”

丁言一愣,这才发现温当当的眼神有点奇怪,简直像看不到他们几个似的;再定睛一瞧他脸上血迹的位置,心里顿时就一紧,三两步赶过来,扶住他的肩将他往外带。

慕斯礼没有拦他,像是完全对温当当失去了兴趣。他半跪在那里,垂着脸,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生气似的。

丁言让温当当靠着自己,一面询问他伤在哪里,一面分了心神去观察慕斯礼。

看这样子,他是将温小良的思维束弄丢了?……不,或许该说温小良自己逃脱了才对。

丁言又喜又忧。他对思维束这种东西了解不多,尽管这些时日恶补了一些知识,但对现在这情形似乎也毫无帮助。比如逃离后的思维束一般会躲在哪里,他就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