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了这二疏已是半夜三更,林延潮十分疲乏,这才上床。
第二日林延潮视察军营,检阅了刘綎的兵马,还有天津的标,正二营,以及水师陆兵。
林延潮先看标,正二营,这标营是保定巡抚亲兵,随着刘东星移驻天津。
正营则是当地募军,也是最拿得出手的人马。
林延潮早就欲知这个时代明军部队的战力,审视之下发现既没有后世时对阵后金时那么不堪一击,也没有平倭时戚家军传得那么无敌。
操练之时,这两营募兵士气倒是昂然,只不过器械没有齐备,火铳,灭虏炮等多有短缺,至于行伍操练时队伍倒也看上去整齐,只是在练习刺杀时技艺未精。
大体说来就是操练不差,兵员素质也还不错,只是缺少杀伐之气,以及上阵经验。与入朝那四万精锐是比不上了,但守备地方尚可,至于离境数千里击敌就有些不足了。
林延潮又问正营饷银,得知每名士卒月支银不过八斗,还有两个月是折色,月银也仅三钱两分。听到这里,林延潮就有些理解了,当时募军,如以入朝的吴惟忠部是一两五钱。
如此天津营的兵饷就十分微薄,难怪地方官一个劲的向朝廷要钱。
林延潮权衡了一番后,都将这些写入给朝廷的奏章之中。然后林延潮再三严厉告诫将领们切勿克扣士卒军饷,滥占役夫,否则定不相饶。
接着林延潮又视察运军,但见有五百多艘运船,一次可运载二十万石的军粮,船上水手有七八千人,但是大多不识水战,运输粮秣还行,一旦遇到倭军战船估计就要抓瞎,所以肯定还是要调闽浙惯战的水师入津方可。
林延潮用过午饭后又视察本地水陆两师,天津本地有陆兵三千由参将一人统领,水军两千五百人,由游击一员统领,但是水陆二师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林延潮对此倒是好一番鼓励,让他们多为屯用,维护境内之治安。
到了块太阳下山时,林延潮方至刘綎军中检阅,见识了他的‘多国部队’,以及那一队黑人家丁。
与其他军伍不同,刘綎的部下虽有些‘军容不整’,但兵卒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彪悍好战之气。
看了方才诸军后,林延潮再看刘綎的人马,顿时有等眼前一亮之感,这才符合他心底的强军。
而刘綎因得了林延潮的好处,很是乐意在他面前表现骁勇善战的一面。
刘綎的五千川军当即上演了马步军合操的一幕,那等冲锋陷阵时的踏阵之势,连林延潮这没上过战场的人也感觉到那股有去无回的气势。
难怪有人评价万历二十年后,李如松若说是明朝第一大将,那么刘綎就是第一猛将了。
合操之后,刘綎看着左右刘东星以下几十名官员面无人色的样子十分满意,然后不无得意地向林延潮道:“经略大人以为吾军五千人马可否敌刘中丞麾下十万之师否?”
刘綎此言一出,刘东星以下脸色都是很难看。
此子实在太嚣张,太跋扈了,就算之前刘东星得罪过你,但也不能在这时候拿出来说啊。
刘东星面上不动声色,心底早已打定主意,回头找个相熟的御史,好好参他刘綎一本。
林延潮见此摇了摇头道:“刘总戎此言差矣。”
“哦,还请经略大人赐教!”
林延潮道:“林某从来只听说过为国征战于疆场的才是好男儿,真名将,从未听说过与自家人相比来称英雄的,此不足夸也!”
刘綎闻言满脸羞愧道:“经略大人所言极是,是末将莽撞了。末将这就去朝鲜与倭军厮杀,报效朝廷!”
林延潮闻言大笑道:“这才是大丈夫,不过方才本官观总戎所部操练,倒发现一个美中不足之处,恐怕对总戎将来在朝建功立业有所妨碍。”
刘綎听了有些不悦道:“经略大人,何出此言?”
刘綎心底不信,林延潮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文官,还能说出什么见识来。
林延潮笑了笑道:“据我所知,倭寇皆步兵也,长于短兵相接,而其鸟铳又是百发百中,威力极大。我观刘总戎军中与倭军接战绝是不怯,但于火器上唯有快枪,弓矢。快枪命中不如倭寇之鸟铳,弓矢之伤人又是不如。至于百子灭虏炮虽利于远击,但两军相距百八十步时却无能为力了。”
刘綎一听林延潮之言一拍脑袋道:“经略大人所言极是啊!这些并非刘某不知,但朝廷的鸟铳只是优于装备京营及南军募兵,吾向工部讨要多次,却是一直不肯给。更何况倭寇火器之利,还要在鸟铳之上。所以刘某也就没有那个心思了,但是听经略大人之言,莫非另有高策不成?”
林延潮听刘綎之言,面上只是淡淡地一笑,令对方倍感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