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两个人缓缓靠近落羽院。
还未靠近落羽院,就可以听到段鸿羽一声高于一声的咆哮声,以及摔东西的声音。
“滚,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滚。”
“鸿儿,你听娘说,娘知道对不起你,娘一直都很自责,娘……”
“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滚出去,我没有娘,我没有娘,我也没有爹,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我就是一个贱人,贱人…… ”
“鸿儿,别这样,你这样,娘看着心里很疼……”
“疼,你会心疼,笑话。当初,你玩弄了我爹,把我爹从青楼抬进门后,十二年来,不理不踩,任由你那四十几房小妾轮番欺凌,你可曾想到还有我,还有我爹。我爹十二年来,早也盼,晚也盼,每天盼着你来西院找他,可是最后盼到的是什么,是你的两不相识,是那把夺他性命的筷子刀。”
“对不起……对不起……”
“我爹有了身孕,每天还要做着无尽的粗活,不给吃,不给喝,甚至连生我,都是自己忍着疼痛接生的,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你的几十房娇妻美妾房里巫山云雨。从我出生以来,没有吃过一餐饱饭,每天被人骂作贱人,贱种,狐狸精,被人当马骑,被人当畜生使,多少次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你又在哪里?你带着你那唯一的女儿,花天酒地,极尽奢侈,你现在在这里说心疼,你不觉得虚伪吗?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不可能原谅你,我恨你,你恨不得喝你的血,抽你的筋,啃你的肉,是你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一切,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何至于活得如此悲哀,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们统统都不是好东西,滚,滚出去,我不需要你在这里装可怜。”
“鸿儿……”
“滚,滚出去……”
“砰……”
寝宫里面,传来一声声的瓷器破裂声,以及怒摔东西的噼里啪啦声。
紧接着,帝师死气沉沉的从里面走了出来,额头还冉冉流着鲜血,嘴角更是咳出一缕鲜血,面色惨白如纸。
顾轻寒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楚逸温润的眸子闪了闪,看不出表情,只见得他的眼睛很深,很深……深得让人想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寝宫里,传出段鸿羽嘤嘤的哭泣声。
帝师一抬头,就看到楚逸与顾轻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跪下朝着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帝师请起吧,来人,传太医。”
“不用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帝师说话的同时,一双浑浊的老眼,闪着泪花,一直盯着楚逸。、
她的眼里,是那么的受伤,那么的愧疚,那么的凄凉,那么哀痛,那么的自责,配上她一身的打扮,以及憔悴的脸色,看起来,竟让楚逸恨不起来。
“朕突然间想到, 朕还有些奏折没有批阅,朕先回御书房。”
顾轻寒体贴的将空间让给他们两个人。
身上却被楚逸大手握住,“陛下,臣侍有些累了,也想回去歇息,我们一起走吧。 ”
“逸儿……”
帝师一声大叫,唤住楚逸,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陛下,夜深了,我们走吧。”楚逸没有回头,而是拉着顾轻寒离开。
“咳咳……咳咳……”
“帝师,帝师,您怎么了……陛下,帝师倒下去了。”
侍卫一声大喝,唤住顾劝寒。
顾轻寒骤然停下,连忙请太医过来给帝师把脉。
楚逸温润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动。
他是神医,如何能看不出来,帝师的治,已经快入膏肓了,即便救醒,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甚至随时可能死去。
“逸……逸儿……对……对不起……娘对不起你们……”
楚逸眼眶一红,别过头去。
“帝师,我先扶您起来吧。”一旁的侍卫道。
“不,我的时日无多了,今天再不说,只怕永远都没有机会。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你跟鸿儿,娘,纵有千般万般的悔恨,也无法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娘对不起你们,娘不敢奢求你们原谅,娘只求你们,别让仇恨,蒙蔽了你们一生,娘不想让你们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咳咳……”
楚逸眼眶模糊。
他如何能够不恨,如果不爱,便不要娶他父亲,如果娶了,就善待他,为何要把他们父子丢在西院,任人蹂躏,任人践踏,任人欺凌。
他的父亲,活活饿死,渴死在屋中,尸体腐烂几天,都无人知晓,他的父亲,到死,都不能见他一眼,含恨而终,凄凉一生。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被恶梦惊醒,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感受,她能了解吗?
这么多的,他苟且偷生,为的就是见他的父亲一面,可是没有,他回到家里,看到的一具腐烂的尸体。
让他如何不恨……
“你不配做我的母亲 ,我楚逸这辈子,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楚逸抹了一把泪,对着顾轻寒道,“陛下,大哥一直都有仰郁症,臣侍求陛下陪他一晚,他的仰郁症,随时可以要了人命。”
“若是陛下,还怨大哥,那便算了,这是大哥应有的报应。”
楚逸说完,独自离去,留下一众侍卫,以及顾轻寒,帝师大人。
帝师看到楚逸毫无留恋的挥袖离去,一口气没上来,重重的咳了出来,甚至还咳出血来。
“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顾轻寒亲自扶住帝师,将身上的内力搭在她的后背,缓缓输着内力给她。
“陛……陛下,草民,草民担当不起,草民心如死灰,这是草民的报应啊,报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