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2 / 2)

南无风 酒中荡起烟痕 2565 字 1个月前

“想起来,我还没送过你什么东西。”

“有这个即可!”

香囊里面,是两缕青丝,用一根红绳编起,缠绕合一。

一缕是风之夕当初铰下的,发质有些粗糙。

“你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

另一缕如丝如墨,柔顺细软,那是风之夕的头发。

“风之夕,我是你什么人?”

“你想是什么人?”

结发夫妻,恩爱不疑,... ...这两缕青丝,就是他的答案,够么!!

你还是那样独,将心意藏在不见天日的香囊中,至死不表。

而我太傻,傻到会去问你这样的问题。

傻到不会去看,不会去体会,不会去懂你... ...让你一个人躺在那里。

之夕,你那么怕冷,地下多冷... ...

之夕,我收回那些话,

收回“我南昱,不是谁的床榻都可以上”那句话。

收回”“你死了,解不了我的恨!”那句话。

... ...我对你没有恨,我恨的一直是自己。由始至终,倾注在你身上所有的爱意,我从没有收回过。

朝臣们一开始以为皇帝仅是受惊吓失语,两月过后,怀疑他定是中了什么邪,不然就是修真走火入魔。

因为南宫昱无视流言,开始在齐王府大张旗鼓的布阵招魂。

有人到神院请主持为当今圣上驱邪,明却来坐了一夜后,皇帝倒是没有招魂了,却没了踪影。

“之夕以神木锥扎心,放出心头之血,解了万世咒。他意已决,我阻止不了。”明却说这话时痛心落泪。

风之夕是自戕而亡!

毅然决然,毫无留恋。

在这世间无几人善待他的真容,四处漂泊,却无处落脚。

曾经以为自己会是他的归宿,能为他在凉薄的凡尘撑起一方天地,挡风遮雨,可自己又做了什么?

他有什么可留恋的?

“陛下也不必难过,之夕回了幽冥,也算回家了。”明却宽慰他。

是啊,幽冥才是他的归处,世间再无冥王夙,再无浣溪君,再无风之夕了,走得无牵无挂,留一干凡夫俗子,自寻烦恼。

南昱再度见到简万倾时,心中这个罪魁祸首不复当年翩翩风采。

恍然觉得他老了许多,眼神呆滞,毫无生机。

直至南昱的剑抵到他的胸口,他都不避不躲,一脸释然:“正好,送我下去,我有几句话想问问浣溪君。”

南昱顿觉此人再也承载不了自己的怒气:“你也配?!”

简万倾凄然笑道:“我是不配,谁又配?皇帝你吗?若早知他会与万世咒俱灭,我压根就不会召他,《百里宗训》,哼,在他眼中,我始终是哪个只顾一己私利的小人。以为凭一张人皮血咒,便能掌控幽冥之王,太可笑了!我不敢小看冥王夙,但我小看了浣溪君。舍生取义,人家说得出,就做得到。”

半年之后,南昱突然觉得,屡屡招魂未果,或许是因那魂魄,根本不喜欢此处。

武帝南宫昱又开始大兴土木,拆去了在齐王府整个寝殿。

不仅如此,竟然劳师动众,将南谷竹海里的那个小院整个的搬了来,还搬得原封不动: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包括屋内陈设,一件不少,皆不得变换位置。

甚至连那几株梅花,都尽数移植了过来。

整整花了将近一年时间,那叫做梅苑的皇帝寝殿方才竣工。

倒不是说有多大的工程,只是要将那一片片砖瓦编号、记录位置,再按图纸依样归位已经够不容易,光是保证那片竹子和梅树存活下来,就耗尽了匠人们的心血。

据说那梅树已经好几年不曾开过花,匠人们也不指望它能开花,能在来年春天发出几棵新芽,便算是逃过一劫了。

现在武帝阴晴不定,一言不合便割人舌头,工匠们担心要是把他视若珍宝的梅树盘死了,可能小命不保。

割舌一事,源于康都城里一个说书之人,此人不知从何处听来“万世咒”的故事,为了博人眼球,大肆渲染后在坊间支台,说起那浣溪君前世之事:

——相传五百年前,冥王夙杀戮成性,终遭天谴,被钉于东海神木柱之上,正值当时的皇族百里千寻与轩辕一族私交甚密,入东海禁地时,得见被封印于神木的冥王真容,攀谈几句,甚是投机。

说书之人绘声绘色,说百里千寻乃心性至善之人,有心教化那冥王从善,便频频出入东海,最后与那冥王夙竟成了拜把子兄弟,还有那青木老龙为证。

人们只喜欢听个稀奇热闹,也没人考量真假,这一个在神木柱子上钉着,一个在海水里站着,怎么拜的把子?

——来来往往几十年过去了,直至百里皇族没落,叛军揭竿而起,百里千寻惨遭追杀,穷途末路时,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朋友被钉在东海呢。

——于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想干脆捎带着把好朋友也救走,于是颠颠去了南谷偷了业火,以身载火扑到那神柱上,就此解了冥王封印,自己也被烧得血肉模糊,一命呜呼。

说书人许是带了自己的臆想,前言不搭后语的揣测起当时冥王的心思来:挚友舍命相救,无以为报,于是咬破手指,在最后剩下的一块残皮上立了血誓,百里氏万年之内,可随时驱使冥王,以报其先祖扑汤蹈火的救命之恩... ..

“万世咒”的事越传越烈,最后传到皇帝耳朵里,微服下到坊间,听了还没一半,怒气冲天呵了一句“胡言乱语”,便拂袖而去。

于是那说书人惨遭割舌,再不能说话。

竣工后的梅苑再无一人能进。

就连皇帝最亲近的侍卫南光,也只能在院外候着,未经允许不敢进去。

南昱除了每日上朝听政,仍是面无表情,至少是,不会笑了。

其余时间皆是呆在梅苑,南光送了膳食进去,时常恍若隔世一般,见南昱居然伏案在画符,画的依旧是招魂符。

南光知道主子对那个人的执念已深至骨髓。

白日里还好,南昱就如同当初在南谷修行一般,起早打水填满水缸,然后在院中练剑,或是在屋里看书,梅苑的藏书一本不落的全部搬来了,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南昱看完书后,也会自然而然的在那张床上就寝。

若不是夜里偶有痛哭声自梅苑里传出,南光真的担心南昱会就此魔怔了。

能哭出来就好,能哭出来就好!南光陪着落泪,不会笑,至少南昱会哭了,总比前一年那呆呆傻傻的样子强。

招魂的事越演越烈,南昱不顾宗门规矩,请出了全尤,上上下下在府里张罗了一通,直到保证阵法和符咒都无一遗漏,才放那鬼宿长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