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为了驱逐外敌,烧城这等举止,不管是放在眼下还是后世,都要遭人骂的。
更何况,桂州三面连山,这一旦烧起来,不仅是桂州城,周围群山也遭殃,如此一路烧过去,只怕连雍州都要受到波及。
但席香力排众议,既决定放火烧城,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在这半年时间里,她命人一边在城中挖地道布防,一边在群山中砍树堆砌石墙挖山渠蓄水,做好了防火护林的隔离。雍州那边以防万一,陈珞也做同样的准备,确保真的放火烧城时不会波及雍州,造成无辜伤亡。
而在这段期间,席香借着陈令永安堂的势,和在西戎王宫的杨钩联系上了。
待从杨钩的来信中确定西戎王宫政变成功,赤努亲生的几个子女因夺权厮杀,只剩大王子哈德与八王子两人后,席香终是定了心。
正好这时赤努又一次进攻桂州,席香表面上弃城撤退,实际是进了地道,等着入夜,放火烧城。
她此举,其实风险很大。
除了陈令与穆瑛这二人无脑赞同席香外,其他人包括陈瑜、穆康都是反对的。
首先,放火烧城,火势难控,很难保证不出现什么意外。
其次,万一赤努率兵进桂州,就算没发现城中隐秘的地道,可要万一他率兵追击,一路进攻到雍州呢?
届时,折了桂州不说,雍州也将不保。
但席香身为一军主将,她做的决定下的命令,包括陈瑜在内的所有人,除了服从指挥,别无他法。
而她本身亦是在赌,赌赤努率兵进桂州城时,杨钩会将西戎王宫政变的消息会递到赤努跟前,也赌得知西戎王宫政变消息后的赤努盛怒之下不会继续追击朝雍州进攻。
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且这一夜无风,火势如意料中扑向桂州,虽仍不可避免的波及到附近山岭,但还在可控程度内,席香也并不慌乱。
这火烧了整整一夜,整个桂州城如同人间炼狱,痛哭声惨叫声不断。
火舌之外,在桂州城外等着伏击的大梁军队都能感觉城里西戎军队们的绝望,有人不忍于心,都垂了眉目,默然不语。
西城门外,席香立于人前,抿着唇,始终目视前方。光火映在她脸上,有人窥到她神情冷硬,一身肃杀之气显露无遗,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直至天光破晓之际,被困的西戎军彻夜扑火,终于在城北扑出了一个缺口,赤努已经带率兵逃了出来。
二十万大军,历经这一场大火,能活着出来的仅剩不到十万。
西戎王早料到城外会有大梁军队埋伏,让盾兵在前掩护,步兵随后跟上进攻。守在城北的陈瑜、穆康两人率一万兵马正侯着,在西戎军队出来的那一刻便下令放火箭,顷刻间,箭雨如林。
才逃出火城的西戎军,又遭火箭,心理阴影都快赛脸盘子大了,吓得险些又散了阵形。就连赤努本人在躲箭时都有些形容狼狈。
好在双方人数差距悬殊,纵使大梁军早有埋伏,赤努还是率军突围了出去,继续往北深入了。莫黎为掩护他安全,留下断后,被陈瑜一箭穿心,倒下时双目望向西戎王逃蹿的方向,至死未合眼。
城西门外,席香也收到了西戎王往北逃蹿的消息。
往北方向而去。
往北,是深山瘴林。
活人进去,很有可能再也出不来。
若是有幸能出了瘴林,那便是平邑与幽州交界处。
“追。”席香毫不犹豫下令,率先转身往北追去。
但她追得再猛,脚步最终还是停在瘴林边缘外,没冒险带人入深林,只命人在瘴林边缘搜寻。
穆瑛一时还不想就这么算了,忍不住道:“阿姐,既然人逃进林子里,那咱们不如再放一把火烧林,干脆把人烧死算了。”
横竖都烧城了,也不差烧林这一把火了。
席香摇了摇头。
桂雍一带山脉连绵不断,这山林一烧,火势控不住,只怕整个西南境内山林都将成灰烬,届时不知要牵累多少无辜。
经此一战,二十万大军折损一半,加上西戎王宫政变,哪怕赤努再强悍,他手底下存活下来的这数万人,也元气大伤,已经难成气候。
何况,进了瘴林深处,同样是危险重重,不比困在火城里好多少。
实在没必要因此把整个西南都搭进去。
西戎王既然已经逃至瘴林里,席香穆瑛两人各自带队在瘴林边缘搜寻西戎王踪迹,陈瑜、穆康则带人去处理桂州城善后的事了。
另外一头,陈令和陈珞也在分别指挥人手扑灭桂州残余火势。
此战虽打了胜仗,但代价是整个桂州城化为焦土,众人脸上没一个面露喜色,皆是凝重痛惜,有土生土长在桂州的士兵,见到这满城的残垣断壁,更是满面泪流,呜咽痛哭。
与此同时,幽州那边在交战中。
天将亮未亮,正是睡眠最沉的时刻,辛副将带十五万兵马出城主动进攻,踏着晨曦去打了西戎一个措手不及。
驻扎在幽州的西戎大军也有整整二十万,纵使被打这么一个措手不及,稍微吃了下亏,可不过半个时辰,西戎军又迅速调整过来,反打了回去。
局势瞬间扭转,辛副将转攻为守,边防边撤。
西戎军眼见有机可乘,顿时倾巢而出穷追不舍,压根没想到此时庄词另外带两万兵马,早已趁夜出城,侧边绕后,伏在他们营地,等他们大军离营追击,又上演了一遍庄鸿曦火烧营地的戏码。
并且,还成功了。
烧完营地,庄词还将西戎的旗帜砍了,换成了大梁旗帜。
随后命号兵吹起号角,辛副将收到信号,又转守为攻,和庄词配合内外夹击西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