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惩罚措施,若在别的地方,压根就是不是惩罚,而是奖励。毕竟在别的地方,想种地却没地可种的庄稼人多了去。
也就是雍州地广人稀,许多地荒下来,陈令和陈珞合计过后,才不得不想出这么逼人种地的法子。
好在大家对于这个多分一点田地给自己种的惩罚也没有太多怨言,毕竟多种地对自家也没有害处,就是累了一点。
雍州这一年收成很好,永安堂收租子的伙计掌柜都忙不过来,便写信给陈令,要求从其他地儿抽调些人过来帮忙,不料陈令收到信自己亲自到了雍州。
这个时候,别的地也忙,并不比雍州这边事少,又如何调得来人手。
陈令到雍州后,亲自去太守府走了一趟,找陈珞从他衙门里支援些人到永安堂帮忙称粮收租子。
陈珞听完脸就黑了,伸手就给了陈令一拳。“你当我衙门是什么?还给你调人手,传出去,一顶官商勾结的帽子扣下来,我官声还要不要了?”
陈令老实挨下自家二哥这力道不轻的一拳,道:“从你逼着这全城百姓去种地开始,你就戴上了官商勾结的帽子,这时候想脱下都晚了。横竖已经这样,你衙门那群差役闲着也闲着,不如让他们搭把手帮帮忙,免得闲出个什么毛病来。”
雍州上一任太守是方知同,他驭下不错,府衙这一群差役,虽都有点小毛病,但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等行为却是没有的。陈珞上任后,便倍觉轻松。
加上全程百姓都被赶去种地,大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闲得今天这两家对骂掀瓦,那两家持刀对峙,甚至连小偷小摸都少了,整个雍州上至陈珞下至基层差役,在这几个月几乎都没有接到什么案子,确实是快闲出毛病来了。
陈令道:“再说了我也不让他们白干活,都按天给钱,要不然你去问问你手底下的人,看他们乐不乐意去,真要不乐意,我就不勉强了。”
这还用问吗,肯定乐意啊。
陈珞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开始轰人:“行了行了,明儿就给你安排几个人过去。你赶紧走走走,看见你,我就眼皮直跳脑壳痛。”
陈令“啧”了一声,掏出一个小盒子,丢给陈珞,“这是嫂子的进门礼,你不在,我给你带来了。”
半个月前陈瑜成婚,连已嫁人的长姐闻筠都到了,只有远在雍州的陈珞缺席。
陈瑜打开那个小盒子,里头装的是块色泽翠绿的玉雕鱼,活灵活现的十分可爱。陈瑜摸在手里,顿时就有些爱不释手。
“回家后,代我谢过大嫂。”陈瑜道。
陈令道:“家里长辈还让我给你带句话,你想清楚现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了没有,打算何时成亲?”
提到这茬,陈瑜脸又黑了,“我都躲到这儿来了他们还不死心?”
自打年初陈瑜的婚期定下后,陈珞在家中就成了众矢之的,连带家中下人都要恭恭敬敬地问他一声什么时候给府里添个二少夫人,他只得躲到雍州来,耳根子才算清静了。
陈令笑容可掬的道:“家里长辈也是关心你。”
“你别给他们带话了,先操心你自己吧。”陈瑜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最近城里有户李姓人家的小儿子总爱往军营里钻,常给军营捐钱捐物,因此和席将军关系很是不错,我好几次都看见他和席将军逛市集。”
陈令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扭头就走。
但没等陈令去找席香,她自己就先找上门了。与她一起上门的,还有陈珞口中那个李姓人家的小儿子李杏。跟在他俩身后的,还有十余辆粮车,都停在了永安堂总店的门外。
陈令一时间有些懵,“这是?”
“这是将士们要交的租子,全都在这儿了。”席香将手里记着将士们每人交了多少租子的账本递给陈令,“账本也在这儿,你找账房核实一下。”
“……”陈令一时没了言语。他正想以收军营将士们租子为借口去找席香呢。
陈令将账本转交给招财,他自会安排手底下的掌柜去核实账目。
“账一时半会核不完,你若不忙,不如进屋坐会喝口茶?”陈令问。
席香点了点头,账本记的数要与这十余辆粮车装的粮数量一致,才算交接清楚,她自然也是要当面和永安堂的掌柜账房当面确认无误后才走。
待进了屋,叫人奉上茶,陈令方看向李杏,问席香:“这位是?”
席香道:“这是城西李员外府的三公子,李杏。这次收缴租子,多亏李三公子帮忙,方能如此顺利。”
得知将士们种的地是永安堂的之后,席香就下令在军营里替陈令收缴租子,以替永安堂减轻些活。
军中将士,大多不识字,席香要在军营替永安堂收租称粮,也费了不少力气。要找识字且会记账的,都没几个,最后还是李杏主动站出来说可以帮她,让会识几个字的穆瑛等人记下每个人交多少租子,由他来汇总编成账册。
这活听着是轻松,可做起来,也花了好几日的功夫,还得一一核对是否记漏。席香是看着李杏怎么做的,心里对他很是感激。
而李杏作为记账的人,也是要与她一起到永安堂来与掌柜核对账目的。
李杏生得眉眼俊朗,为人亦温和有礼举止文雅,听到席香夸自己,也不露一点骄傲,而是谦和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能替席将军解忧,是我的荣幸。”
席香听到他这谦词,面上笑了笑,对李杏道:“这是我先前和你提过的,永安堂的东家陈令。”
李杏颔首,朝陈令拱手道:“原是陈东家,久仰大名。”
生得好看又有礼貌,这样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很有好感的。陈令心中顿感不妙,但面上却不显,回了礼,亦十分风度翩翩地道:“原是李家公子,幸会幸会。”
李家是雍州当地的富户,陈令初到雍州时,也曾和李员外打过交道,算是有几分交情。如今与李杏初次会面,也能攀谈几句,加上李杏本身也是个极其健谈的人,场面一时倒也算融洽,不至于无话可说。
待招财那边过来回话,道账目核对无误粮已入库,时间已过去半个时辰。
席香与李杏都起身告辞,有李杏在,且席香向来忙,陈令不好留席香,他便亲自送两人到门口。
招财站在陈令身侧,望着席香空手远去,有些不解地问道:“公子,你不是有件狐裘要送席姑娘吗?”
陈令道:“送是要送的,但不是现在,明儿你再拿过去。”
“我送?”招财愣了愣,“这狐裘得来不易,您亲自送的话不是更有诚意?”
要送人的东西,且还是稀罕的姑娘,哪有叫底下人送过去的,这也太敷衍了。
陈令伸手往他脑袋上敲了一记,道:“我若亲自送去,不好和她说这狐裘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寻来的。何况我送了去,依她那不愿欠人的性子,必定不会收下的。你送过去,她即便不会收,也会自己拿来给我,不会让你不好交差。”
招财明白了,朝陈令竖了个大拇指:“还是公子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