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直到有人穿过挤堵的人群,气急败坏地拍了拍陶湘的肩,她这才回过神来。
陶湘抬起头正视过去,只见正是她第一次去大剧院找苏尚香时被人无礼拦住的那个女团员,秦丽。
对方横眉冷对,看起来不对付极了。
“我喊你,你怎么不理我啊!”秦丽拽了拽肩上滑落的大包背带,口气咄咄逼人。
心情本就不怎么好的陶湘闻言也懒得缓和气氛,有一说一道:“第一我没听见,第二你又没叫我名字,我怎么知道是你在喊我?”
话说回来,她其实是真的没听见。
但秦丽可不这么想:“我喊得那么大声,聋子也该听见了,你听不见?别是故意当没听见……”
陶湘敛下眼睫,一时没有开口,对方对她有意见的观念先入为主难以改变,解释再多也是白搭。
她顿时觉得回家的这些天里,在秦丽的伴随下自己的日子应该不太会好过。
见陶湘不说话,秦丽气恼之余忽而又转念一想,神情竟开始有丝得意起来,好似带着高高在上的悯意:“你心情不好我不怪你,反正底细咱们都清楚,这回团里派我下来就是为了跟进这件事……”
“什么底细?”陶湘忽然开口打断道。
“自然是你冒充烈士子女的事!”秦丽加大了嗓门,“劝你还是安分点,这样我还能考虑回来以后帮你说说话……”
她的声音太大了,引来了许多陌生人的围观,偏偏秦丽还愈发自得。
只是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口,陶湘连最后的好脸也不给了,态度陡然下降如同冰锥:“你回去吧,既然你打心底已经有了结论,何必白白再跟我走这一趟,回去直接向上面报告算了。”
也不知道苏团长是怎么跟秦丽说的,秦丽又是怎么理解的,一件尚在调查中的事在她的嘴里似乎已经成了既定事实,陶湘对此嗤之以鼻。
秦丽听到这话瞪大了眼:“什么叫让我回去,你可管不了我,我是奉了命令来的……”
“滴……”冗长的气鸣声从不远处响起。
恰逢列车进站,陶湘再不理她,抓紧了布包与行李箱准备上火车。
落了下乘的秦丽难以置信地铁青着脸,肚子里灌了一包气无处发泄,打定主意自己这一路上绝对不要再搭理陶湘,反正陶家的地址她有,到时候根本用不着陶湘指路。
就此,两人一前一后随着人群面不和心不和地上了火车。
同陶湘预想中的一样,车厢里被之前同一批等火车的爷婶们挤得满满当当,座位上都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买了便宜站票的也一齐往车厢里涌,木桶和板扎是他们的必备,放眼望去走道里都乱糟糟摆满了,叫人连路都不好走。
陶湘的火车票自然是坐票,只是她第一次待底层人民所在的车厢,实在是接受不了里边良莠不齐的氛围,更何况可能是与秦丽一同坐着,硬挺挺熬上两天。
因此陶湘连位子都没去寻,直接找了检票的列车员要求买张卧铺。
比起五毛钱的站票,两块五的坐票,卧铺可就贵了,足足要十块钱,除了走公差的领导,几乎没什么人能买得起,也舍不得买。
但里边环境确实清静,一个侧间里摆着两张床,床上的被褥枕头雪白干净,甚至还带毛巾茶杯,陶湘只看了一眼就利索地付钱决定要了。
这节骨眼上,省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养足精神好面对回陶家后发生的事。
陶湘略感满意与疲惫地在卧铺间安顿了下来,决定未来的两天两夜都躺在床上休息,哪都不去,将那十块钱歇回本来。
不得不说,高昂的卧铺钱花得还是有值得的地方。
比如列车员很快拎来了一个灌满热水的热水瓶特供陶湘取用,又比如每逢饭点还可以去餐厅车厢凭卧铺票免费吃一餐饭,不用像其他车厢里的人自己准备吃食,想喝水也只能趁靠站时自己去打,如此看来简直划算极了。
由于上火车的时间晚,陶湘才将自己的东西都安放齐整没多久,就到了中午饭时,列车员同志特意过来通知去餐厅吃饭。
本着节约一点是一点的小农思想,她将装满早上屯民们所送吃食的布裹放进空间保鲜,关上卧铺车厢的门,跟着列车员去了。
而与此同时,秦丽同志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她的位置与陶湘相连,只是身边此时坐着的是个陌生人,再放眼望去,整个车厢都没有对方的影子,甚至去接连几个车厢都晃悠了下,依旧没有看见陶湘。
别是逃跑了吧?
秦丽担忧自己的任务无法完成,忧心忡忡地回到座位上,然而转眼间便见原本空置的位子已经被一个抱小孩的妇女给坐上了,自己安放在座位上的背包此刻却成了垫脚砖丢在底下,被那娃娃有一脚没一脚踩着,让人看着要多生气有多生气。
“大婶,这是我的座位,麻烦让让。”秦丽按捺着脾气,面上就不大好看,语气也冲。
这引起了边上妇女同伴们的不满。
“俺说你这同志怎么回事?人抱着个小孩坐一下咋了?”
“就是哈,这小姑娘脾气咋这么坏捏?”
“……”
秦丽闻言气恼至极:“这可是我的位置,把我包丢地上自己坐着还有理了?”
“那你人都走了,还不兴叫人坐坐?”
“是嘿,什么大不了的事……”
眼看场面越闹越大,本就理亏的妇女嘀嘀咕咕索性抱着小孩起身:“得得得,俺们走还不成……”
秦丽已被周围人说得眼眶含泪,她可是文艺团里有编制的新生骨干,身份说出去要多体面有多体面,哪曾受过这等委屈。
她捡起包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在硬座上,心里又气又难过,抹着泪开始后悔接了这趟混差事。